約摸過了半刻鐘，飛礞炮的轟鳴聲停止了。

雖然時間不長，但這已經把所有的庫存都打光了，飛彈制作不易，平時訓練耗費的也多，之前誰也沒料到會有這么一場惡仗，就是現有的飛彈還是趕工做出來的。

“頭，炮手發炮已畢，敵人潰散，接下來用不用追擊？”

伊拉斯謨急匆匆地來到徐安身邊，走起路來一蹦三跳，滿臉欣喜，咧開的嘴巴怎么也合不上，指著遠處，說話都有點磕絆了。

遠處，漫天的硝煙已經散去，地面上可以看清楚了。

沖在最前面的都是最為悍勇的商兵，身上的兵甲也最為精良，已經全躺在了地上。

不到半刻，連手都沒交，竟然就倒下了三成，這仗還怎么打？后面的見勢不妙，短暫呆滯后，就再沒前沖的勇氣，掉頭就跑。

以往對戰，不過是精銳之間的碰撞，在沒有重型火炮的情況下，往往一交戰，勝負就已分出了，勢強的壓倒勢弱的，之后剩下的就是逃跑與追逐了。

可今天的一仗超出了所有人的認知，這種輕巧，甚至是簡陋，炮子落地會炸的火器，不說射程，單威力方面已遠遠超出了重型火炮，更讓人生懼的是，落地后的爆炸把人直接炸死的并不多，而是凈往腿上招呼，一顆炮子就能把周圍一圈的人腿炸斷，戰場上失去了腿，那將比死還可怕，受盡痛苦折磨，最終仍難逃一死。

余下的商兵已經全跑遠了，騎兵溜得更快，他們機動性強，跑的更遠。

年輕的炮手們整齊的站在原地，一張張被硝煙熏黑的臉龐上，盡是自豪與激動。

“干的好，小伙子們，這一仗，救了整個沙城，從今天起，沙城火器營正式成軍，你們的先生，伊拉斯謨任營正?！?

歡呼聲瞬間響徹了整片大地，徐安拍了拍伊拉斯謨的肩膀，以示贊賞，這使得他嘴巴咧開的幅度更大。

“不過不用追了，有巴根他們呢，咱們把戰場打掃干凈，順便去會會指揮使大人，還沒見過這么大的官呢?！?

留下一部分打掃戰場，其余人都跟在徐安的后面進了靈山衛的大營，滿地的衛所軍都跪在了地上，商兵跑了，他們也想跑，但早飯還沒吃呢，根本沒力氣，常年身體上的虧欠，這半個月哪能補起來。

不抵抗好啊，省去了不少麻煩，徐安徑直走向了最大的營帳，完全沒見衛所軍跑，那不用說，指揮使大人一定在這里。

可結果讓徐安失望了，搜遍了整個營帳，都沒指揮使大人的身影，到是有兩個歌姬顫顫巍巍的跪在地上，一問三不知。

出了大帳，李千乘就抽出了刀，架在一個衣著破爛的老兵脖子上，正欲盤問，徐安伸手制止了他，因為李大勇已經走到人群中，在一個跪著的士兵跟前站定。

“指揮使司大人，您這是唱哪一出??？”

徐安覺得有些好笑，滿地瘦骨嶙峋的老弱，就這一個圓的出奇的胖子，雖然換上了一聲破衣服，但露出的手臉都很白凈，一看就是長期養尊處優之人。

“大...王...您認錯人了，我只是靈山衛的...司庫啊，平時吃得多了點，所以才長這么胖...”

地上的人有些發抖，可口齒還算伶俐，說的也合情合理。

“那你臉上的胭脂也是在糧庫里吃到的嘍？”

眾人都哈哈大笑起來，把他圍在了中間。

地上的人猛然捂住了臉，可已無濟于事，見身份暴漏，就拼命磕頭求饒，估計把能想到的詞全用上了。

等到把一眾靈山衛武官綁到了一起，巴根也趕著幾百俘虜回來了。

徐安和幾個頭領就聚集在指揮使的大帳內，外面的事情已經安排好，剩下的就是商量招安的事情。

可到底該怎么運作？幾個人都沒了主意，連高級點的武官都沒接觸過，談何運作？

對于俘虜的處置，意見也不統一，有人主張全部殺掉，包括靈山衛官軍，殺人放火受招安，不殺人怎么能行，還得殺點有分量的，靈山衛是朝廷的官軍，殺了正好壯膽色，夠分量，特別是殺一個指揮使，就更有影響力了，而且分量還不能太足，太足的一殺可就沒回頭路了，朝廷肯定會傾力圍剿。

這靈山衛怎么看都很合適，徐安也覺得很妥當，眾人就把眼睛全放到了指揮使大人身上。

這下子可把胖子嚇的夠嗆，不停地左右搖晃頭顱，嘴被塞著，說不出話，只發出了一陣嗚呀之聲。

“這狗官好像想說話?！?

“那就讓他說吧，再不說點什么，可就沒機會了?！?

李大勇上前，把塞在他口中的破布抽出來。

“各位好漢，大王，請聽我一言，想招安的話，靠你們這樣是行不通的，現在的五省總督是洪承疇大人，他老人家眼里可不容沙子，對民軍是一概斬盡殺絕，就是投降了也會殺，所以萬萬不能殺我啊?！?

“胡說，我看對其他流賊多有招降，為什么我們就不行？”

“那也得分誰，像什么闖王、闖將，人數眾多，四處流竄，殺之不絕，國家耗費錢糧甚多，可收效甚微，而咱們山東半島上呢，朝廷大軍一來，敢問各位大王能往哪里流竄？又有多少人能經得起消耗？就算是有剛才那犀利的火器，可朝廷也有將軍泡等重型火炮，一炮糜爛十里??！”

誰說明朝的武將都是一群沒腦子的莽夫？眼前這個胖成球的不入流指揮使就是最好的反例，把事情分析的頭頭是道，雖然可能是絕境中激發了潛能，可說的的確在理。

徐安也有些發懵，這些他還真沒想到，可被人一梳理后，瞬間覺得有些騎虎難下。

其他人也不吭聲了，到底是站得高，看得遠，那站的低，看的肯定也低。

地上的胖子吞咽了一下口水，使勁喘了口氣，還盡量壓低了聲音，看來命是暫時保住了。

徐安站起身，抽出靴子中的匕首，緩緩走向了胖子。

動作很輕，可這輕微的動作卻讓指揮使大人汗如雨下。

“不要啊，大王，其實造反也不是不行，我愿意棄暗投明，歸順大王，只求留我一條命啊...”

可徐安還是走了過來，手起刀落，嚇得他緊緊的閉上了雙眼。

并沒有預想中尖刀入肉的感覺，甚至連絲毫疼痛都沒有，只覺得手上一輕，捆綁的繩索被割斷了。

“指揮使大人，剛才多有得罪，我這在向您賠罪了，來呀，快搬把椅子過來，趕緊上茶，看把大人累的?！?

徐安換上了一張善意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