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杏園夏末
- 我的日本女友過分可愛
- 舅這德性
- 2634字
- 2021-07-17 23:57:26
他回過神來。
直到現在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有勇氣說出那句話。
但說出來之后確實有一股難以言喻的痛快。
就好像堵在胸腔里,倏爾一鼓作氣噴薄了出去。
聽到這句話,在場的人都驚愕地看著他。
一些可觀的接觸當然逃不脫幾人的耳目。
汪止毅這個不速之客,就好像一只躥進雞圈的鴨子,大家都在關注他的一舉一動。
汪止毅躲在冰箱背后假裝翻東西,掩耳盜鈴而已,又不是每個人都處在視線死角。
明眼人一看就瞧出異常,不過事不關己,懶得多話罷了。
可是他忽然現身了,那樣坦坦蕩蕩地站出來。
這使人心生不忿,畢竟老板娘剛說那些話的時候,她們也曾經人真思考過。
但這絲氣憤也只是一閃而逝,取而代之的是一副作壁上觀、嗑瓜子看好戲的神情。
迎著那些炙熱的目光,王又又臊得慌,手攥得緊緊的。
臉龐僵硬,目光快踩到鞋面上了,緊張得說不出話。
而作為始作俑者的汪止毅此時腦海也是一片空白。
那些目光讓她如芒在背,如坐針氈,如鯁在喉,但鬼使神差的,他沒有即刻扭頭離去。
任由著腦海里殘余的念頭流淌,他梗著脖子,“我,我替她付。”
丁又又驚愕地看著他,櫻色的嘴唇一沾即離,略顯局促的眼神死死地盯著汪止毅。
這個陌生的面孔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怎么這么可惡!
老板娘自驚愕中超脫出來,嘴角掛上一絲笑臉。
“你怎么不早出來,看把人小姑娘急得,那行,一共16.4元,你掃碼吧,墻上有。”
感覺腦袋忽然熱乎乎的,他抹了一把額頭,濕漉漉的觸感讓他更加緊張。
“哦,哦,謝謝。”
掏出手機掃了一下,手都是顫抖的,背后冷汗潺潺,似乎漫步在神秘的銀河之巔。
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從容地走出這家超市。
哆哆嗦嗦地輸完密碼,他強自按住內心的緊張。
踱步走到放置電子秤的柜臺前,一步開外就是那個女生。
此時的他感覺一顆心抑制不住地要從胸腔跳出來,不爭氣的,撲通撲通的跳著,猛烈又洶涌。
把手機推向老板娘,語氣僵硬道:“好了,謝謝。”
老板娘隨意瞥了一眼,擺了擺手,“付了就好。”
說完這句話,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忍不住輕笑道:
“你這孩子挺有意思,一個勁兒地光顧說謝謝了,怎么?自己不買點東西?”
“不……不用。”汪止毅臉色不自在地說道。
“那行。”
老板娘把電子秤上另一個包裝袋交割給迷迷糊糊的丁又又,好心提醒道:
“拿好啊,下次記得在微支付存點錢,現在出門在外用現金不方便。”
“嗯。”
丁又又聲若蚊吶,安靜地點點頭,然后一身不吭地出門。
側了一會兒臉,沒有發覺任何異常。
她伸手一擼,把傘柄撐起,不一會兒,便把傘骨撐了起來。
那是一把直桿撐傘,傘面打開,把她瘦削的身軀全都遮掩住,就像被粽葉包裹了似的,又像被大樹福蔭的路人。
“就這么走了?”
老板娘納悶道,她搖了搖頭,有些憐憫地看向汪止毅。
在她看來,兩人的關系遠非單純的同學或者朋友。
但無論是哪種關系,現在的情形顯然不容樂觀。
幾個結伴的女孩子看著汪止毅窘迫得發紅的臉龐。
有人抿嘴微笑,有人目瞪口呆,莫衷一是,神色不一。
汪止毅尷尬的笑笑,然后小跑著跟了出去。
繼續呆在這些人的視線里,他覺得自己會瘋掉。
不一會兒,他再次看見了那道身影。
于是,這副場景出現在了一些路人的印象中。
九月之初,昌都下了第一場雨。“杏園”街破敗一如往昔,斜風細雨中,那座紅漆斑駁的牌坊底下緩緩走出一把絳紫色的圓傘,亭亭如蓋,如荷塘中央田田碧葉,迅捷如風,似低飛燕子般,輕點水面,沒腳不見。
不遠處的墻縫邊,一個身穿灰色運動服的寸頭青年愣愣地看著,隨著圓傘的消逝,傘下那道矮矮黑黑的瘦削身影一點點淹沒在一節節下降的階梯中。
……
……
王德勝的事不是一天兩天了,事情進展得不如想象中順利,好在如今處于穩步推進的形態。
可以預見的是,這次愛助力的捐款可以大大緩解他的經濟壓力,做手術的費用也有了眉目。
只是時間不等人,現在英英的病情越發惡劣,照這樣下去,估計撐不到30天以后,如果沒有及時就醫,器官衰竭不可避免。
可是短時間內套取又彌補不了醫藥費的缺口。
到底是早點結束籌款、提現應急還是等到最長籌款期,也就是27日后再提現。
后者肯定可以達到利益最大化,但現在情況卻不容耽擱。
想著這個問題,張策坐在病房外面的長椅上坐了很久。
幾天前,他曾經隔著窗口看過那個叫英英的小女孩,面如銀紙、氣若游絲。
椿屋三葉站在門口觀望了好一會兒,攥著小手,暗地里為英英捏了一把汗。
“張策君,怎么辦啊?”
“這件事跟你沒關系。”張策抬頭睨了她一眼,冷淡道:“跟我也沒關系。”
聽到這句話,椿屋三葉噎了噎,“你以前……也想救她的……你怎么?”
“我想救她沒錯,我會盡我所能,但是我不是天使,也不是富豪。”
張策語氣冷冷的,“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有時候我也會無能為力。”
椿屋三葉愣住,轉而看向身邊的荒木由惠子,問道:
“惠子,你呢?你還有多少錢?”
“你想干嘛?”
大致了解了前因后果的荒木由惠子縮了縮肩膀,退后一步。
警惕地看向她,“三葉,你別犯傻,我們現在在中國,沒有錢怎么生活下去?”
“你幫幫她吧,她那么可憐?”
“我可憐她,誰可憐我?對一個素不相識的人掏心掏肺?憑什么?”
荒木由惠子嘴角帶著一絲嘲諷,話語鏗鏘有力。
“你清醒清醒吧,這件事從頭到尾就是一場鬧劇,你沒理由幫她的!也沒能力幫她!這就是你!
你已經把你所有的錢都給她了!你想想,除了廉價的同情心,你現在身上還剩下了什么?”
椿屋三葉眸中噙著一絲淚珠,“如果有足夠的錢,她一定能活下來的,不是嗎?助人為樂不應該趁現在嗎?為什么要遲疑?為什么要考慮那么多?”
“你以為錢是什么?只是一張紙或者一串數字嗎?
不,它決定了我們接下來的生活品質和生活環境。”
“難道它比人的生命還重要嗎?”
“一定程度上,可以這樣說,人命是脆弱的,生老病死是常態,你幫不過來的……唉,你這個人就不適合碰見這種事情。
你一看見就會愛心泛濫,這才是底層生活的真相,但是有句話說得好,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他們只是戰術上表現得勤奮,但不懂得開動腦筋,也沒有超越眼前的眼光和面對野望的膽量。
所以才會固化在社會的底層,沉淪病痛。
可是這些事是她們自找的,你不該看見,你也不會看見。
等到我的信用卡解凍,我可以給他們一筆豐厚的費用,但是現在不行,你也不要到處散播你廉價的同情心和愛心。
這個世界上不是每個人都值得你去珍惜的……”
說到這兒,荒木由惠子瞪了一眼張策。
絕不能容忍三葉跟這樣階層的人呆在一起。
那只會降低她的生活品質,只會讓她看到生活的一地雞毛。
但她本可以生活得更好,可以回到日本,過著金枝玉葉、寧靜祥和的生活。
張策上半身佝僂著,身體幾乎對折著,雙手抵著膝蓋,低著頭,只看得見自己的腳尖,給別人一片深沉的沉默。
良久之后,他長身而起,沉默著、旁若無人地走向走廊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