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

老板爽快的應(yīng)了一聲，細(xì)密的汗珠掛在他紅彤彤的臉上。他弓著腰身機(jī)械的重復(fù)著一個又一個動作，絲毫感受不到料峭的一月寒冬。

興許是餓極了，王加一單手抓著餅大口大口往嘴巴里塞。她另只手提著熱氣騰騰的塑料袋，迎頭直面清晨的第一抹陽光。

在晨風(fēng)中搖搖晃晃地看太陽升起，好像是上輩子再久遠(yuǎn)不過的事。這樣的恍惚感，就好像是過期的憂慮，在這樣美好的日子里，小題大做，眉眼不分。

“汪汪汪……”王加一這才注意一路跟隨而來的小狗狗。

她拍著腦門徹底無語了！看模樣，白白凈凈的，怎么也不像只流浪狗啊？

草木葳蕤的公園瞬間被陽光澆亮，一人一狗，長長的影子把光線拽得老長，一直扯到明黃色的外套上。

王加一踏著晨光緩緩走向長椅，枝枝葉葉交叉輝映，斑駁的影子投射在她嫩白的皮膚上，好像整個人都籠罩在安靜，純明、柔美的氣氛中。

她伸出細(xì)長的胳膊，兩根手指勾著塑料袋，往阿黃身邊挪了挪，“諾，給你吃呀。”

萬梓旭看著眼前嫩白細(xì)長的手，表情從慌張，錯愕，一直排到到驚訝。他被靠長椅不自然的往里挪了挪，漲紅著的臉，又慢慢垂下長長的睫毛，好像是下意識里對抗瞬間的臉紅。

萬梓旭見王加一挨著他就要坐下來，即刻又慌了。轉(zhuǎn)過頭不好，不轉(zhuǎn)過頭也不行，站起來還不好意思。

像是下定了很大的決心，他低眉垂眼地說道，“不用了，我還不餓。”

白色袋子還像還在不斷地靠近著，一陣微風(fēng)吹過，震得呼啦啦直響。王加一又晃了晃袋子，那架勢，儼然一副你不要我直接丟垃圾桶了啊。

看著他又囧又羞的捏在手里，王加一憋了好久忍不住在心里默默發(fā)笑。尤其是在他的紅唇觸到煎餅果子時，被熱氣燙到的模樣，臉紅的像掛在高坡上的紅柿子，羞羞答答搖在枝頭。

“汪汪汪……”

王加一一扭頭，剛剛不見它，以為是回家了，怎么又跟來了？

萬梓旭看著一眼正在撒歡的小狗，兩道濃濃的眉毛泛起柔軟的漣漪，他好像一直都帶有旁人覺察不到的笑意。彎彎的，一如夜空皎潔的上弦月。

他微笑著，然后發(fā)出一聲低沉的嗓音，“這是哪里來的小狗？”

潔白的牙齒在陽光照射下，爍爍發(fā)光，隱約還能看到一個小小的酒窩。王加一看得有些出神，差點(diǎn)兒又出了溴。

“呃，那個，是我買早點(diǎn)的時候看到的，搞不懂它為什么一直跟著我。”

“嗯，可能是喜歡你吧。”萬梓旭輕輕點(diǎn)著頭。

王加一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沒想到他竟然會這么說。常人的邏輯，不應(yīng)該是它認(rèn)錯主人了嗎？嘻嘻，是不是你也不討厭我啊，她的內(nèi)心瞬間像劃開的并蒂蓮，撲棱一下綻開了。

兩個人并排坐著，看著跳來蹦去的小狗，微微含笑。似乎，此刻不需要多余的贅話。

王加一也不知道靜默了多久，只覺得眼前的星子一直眨啊眨。她默默地?cái)?shù)著，從這片葉子一直到那片葉子，光線一共穿過多少空隙。

“我去買水。”

一道清涼的薄荷味從塵埃中落下，就在她回頭的剎那，他揚(yáng)起一抹笑容，淡淡的，淺淺的，好像與自然融為一體。

黃色身影轉(zhuǎn)瞬間消失在她的視線之內(nèi)，王加一不由地兩眼彎彎，見到他笑的時候心里的陰霾好像都不存在了。這是因?yàn)閹洑獾镊攘β铮?

初升的旭日越抬越高，折射下來的光線，影影綽綽散在枝杈上，蹦蹦跳跳麻雀安然在倒影里，好不熱鬧。

至少現(xiàn)在看來，一切都是那樣的靜好。

走著、趕著，

五年、十年、二十年，

一年又一年，

隔世的景，

像畫面感似的，

遠(yuǎn)遠(yuǎn)地向自己走來。

一念千山，

一念萬水。

其實(shí)并沒那么多未達(dá)成的夙愿，也沒有那么多需要仰仗佛祖才有的妄念。

只是，人間的掛礙，不避而清，缺了那么一座時時欠身躬行的碑塔。

她只身站在那里，素面朝天，黑亮順滑的頭發(fā)隨意搭在肩頭，可就是這樣，依然很容易從一群人中辨別開來。

剛愣了一會兒神，王加一只覺得一股嗆鼻的煙草味襲來，她趕緊捂住鼻子。呃，竟是昨天那個車站接他們的人來了。

此時，已經(jīng)很接近中午了。強(qiáng)烈的光線打在他很彎很弓的腰背上，不合時宜的滄桑感一下子勾勒了出來。王加一定睛看著，真不知他到底經(jīng)歷過什么？年紀(jì)輕輕就一副老態(tài)龍鐘的模樣。她轉(zhuǎn)念一想，該不會是抽煙抽的吧？聽說不亞于吸毒！

“等多久了？”

滿口的黃牙，一張口就夾帶著讓人討厭的煙味兒。

王加一往旁邊空地挪了挪，下意識的又側(cè)了側(cè)身子。她又看了一眼瘦高男子，這才緩緩開口道，“剛來一會兒。”

阿誠聽完“嗯”了一聲，然后也坐了下來。他掏出褲袋里的香煙，“吧嗒”一聲亮了。纖細(xì)蒼白的手指夾著，放至嘴邊，深深吸一口，悶一會兒，輕輕吐出，一連貫的動作，好像一下子進(jìn)入一種無悲傷無歡喜，無過去無未來的境界里。

王加一微微一怔，她就這么一直盯著人家抽煙，真的好麼？萬一自己沒多想，人家多想了。呃，不過，她敢肯定，這人肯定有故事。

他夾著煙霧繚繞的香煙，緩緩地又吹一個煙圈。然后慵懶地瞇著眼睛，看了一眼撒歡的小狗，問道，“這是你帶來的？”

王加一放下捂住鼻子的手，輕輕咳嗽兩聲，指著它趕緊解釋道，“啊？你說它嗎？不，不是，不是我的。”

“我看它一直跟著你，你不會打算帶它走……”

王加一吞吞吐吐地說道，“不，不會的，不會的。它應(yīng)該有主人，可能是跑丟了……”

……

王加一無奈的看著小狗，長得確實(shí)挺可愛，可是我現(xiàn)在都自身難保了，怎么可能再帶上你啊，你還是趕快回家吧。

她蹲下身子，撫摸著它毛茸茸的腦袋。想著，說不定還能在它身上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比如有些養(yǎng)寵物的主人，會在它的脖里懸掛一塊標(biāo)志，上面寫著主人的聯(lián)系方式。

可是，王加一找了半天，除了撒嬌搖尾巴的親昵，什么也沒找著。你的主人到底在哪里啊，王加一有些焦急，輪落到流浪狗的滋味她雖然不能真切的感受，但是輾轉(zhuǎn)寄人籬下的日子她是深有體會。

“要不，把它賣了吧？我看這狗的品相還不錯，至少能買一條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