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鈴般的笑聲，是青藤韶華的少女驕矜與恣意。

遠遠望去，繁霜素錦，衣香鬢影，倒是十分賞心悅目。

顧明湘磕著瓜子，懶洋洋地靠在九曲回廊上，饒有興趣地跟侍女討論美人：

“那個藍衣服的還不錯，大眼睛雙眼皮兒……白衣服那個，長得有些男相。”

侍女不敢作聲，只低低地答：

“娘娘國色天香，饒是什么樣的美人，也不及皇后娘娘鳳儀萬千。”

她咯咯笑起，伸手輕捏了捏那小宮女的臉，調笑道：

“說謊話可是要長長鼻子的哦！本宮都年過三十了，哪里及這些小姑娘貌美了。”

其實，侍女所言倒也不是阿諛之詞。

她在快穿世界里，雖陽壽有盡時，身體卻不會隨著歲月而老去。

由此，她十年來一直是原本二十歲的模樣，青春曼麗，風華不減。

蕭司凌已經三十多歲，但他每天精神飽滿，勤勉鍛煉，看上去倒也不過二十五六。

然而，他十年前受過的那次重創，卻讓他注定活不過三十五歲。

顧明湘受到反噬后，在這個世界已失去了生育的能力，但是，蕭司凌卻堅決不納后妃。

他說：“即使你無法生育，我也斷斷不會容了他人在我臥榻之畔。”

她調笑道：“為何？”

他語氣不屑，冷漠地一把擁住她的柳腰：

“朕有潔癖，感情潔癖，身體潔癖，畢生所有的信任與鐘愛，唯獨只予湘一人。”

“油嘴滑舌！”

顧明湘頗覺好笑，捏了捏他的臉頰，鼻子卻微微一酸。

七年之癢都過去了……她怎么覺得，這男人看她的眼神，一點都沒變呢？

他在位期間，先后用六年時間收服了東狄，西戎，終完成了全國統一。

多少能臣將相，薈萃于朝堂之上，共同輔佐帝后開辟的萬里河山，譜寫盛世傳奇。

面對朝臣的焦急詰問，他最終從皇族里選了一個聰穎伶俐的孩子，蕭彥，過繼為繼子。

蕭彥年幼活潑，與母后顧明湘很是親厚，幾年過去，已成長為一位智勇雙全的翩翩少年。

蕭司凌滿意地頷首，終將立太子的旨意昭告天下。

江山后繼有人。

……

那年春日，皇城的海棠樹上飄滿一樹飛花，瀲滟了太液池的一池春水。

顧明湘安然俯在他的胸前，蕭司凌已大限將至，正無比平靜地躺在榻上，細細撫摩著她如瀑的長發。

鬢邊一朵嫣紅的海棠悄悄滑落，氤氳了四月里清夢般的芳馨。

仿佛絲毫沒有悲傷。

她的眼底浮生一片霧靄，蘊淚笑了笑。“司凌，來生我們一定還要相遇。”

最后一刻，蕭司凌的唇角浮起淡淡的笑意，似是在默許她的承諾。

他沒有再回答，與她交握的手徒然松了下去。

顧明湘輕輕環抱住他的腰身，安靜地闔目。

……

天璇九年春，皇帝蕭司凌病逝，謚號乾元，與皇后顧明湘合葬于碭泉山帝陵。

二人鶼鰈一生，從無嫌隙。

人間佳話，大抵如此。

碭泉河谷，十里紅棠開遍，株株知為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