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若瑜看了一眼旁邊肅立的薄予安，低低一笑，搖了搖頭，旋身離去。

顧明湘只依稀聽到他在背后說：

“……在這亂世，哪里有什么綱紀法度？君無君，臣無臣，坐在那法庭座上的，又是什么牛鬼蛇神？”

權力才是最重要的。

顧明湘心中默默，已明白了他的意思。

看來，梅若瑜要用自己的方式，親手粉碎掉祝思薇的一切。

……

顧明湘與薄予安雙雙走出茶館時，外面下起了瓢潑大雨。

她心緒有些低沉，側頭問薄予安：“接下來你有什么打算？”

他握住她的手，似在安穩她的心神。“離一批俞司令勾結的軍火上岸還有一兩日，我要去浦陽碼頭布置人手了。”

顧明湘不假思索道：“我也要去。”

他眼波微動。“不可，這是性命攸關的事情，你在家里等我。”

她沒有說話，從腰間掏出一把從黑市上買來的柯爾特手槍，抵住他的胸膛。

里面尚沒有放入子彈。

她勾唇淡淡笑了笑。“少帥無需擔心我，我與少帥一樣痛恨日寇，也不是只會抱怨的花瓶。”

顧明湘默默攥緊拳頭，既然來了，這大力丸buff著實不能夠浪費。

也該辦點更有意義的事情了。

薄予安皺起眉頭，將那把空槍移開，低低抵住她的額頭，呼吸微滯：

“可是很危險。”

她傾身上前，踮腳鄭重地看著他，認真啟唇：

“為了保衛這片土地，生之我幸，亡之亦我幸……你的血海深仇，家國傲骨，我與你共同赴之。”

……

隔日，京棠路的海濱別墅中。

“那個死丫頭去哪了？賤坯子，好幾天了，不知又到哪兒胡鬧去了。”

祝思薇睡了個懶覺，醒來，沒好氣地撫著發髻道。

一仆人小心地為她梳著頭，“小姐，您沒聽說嗎？最近時候不景氣，日本人要打進滬城來了。”

“說不定二丫頭就是被捉去了。”仆人猶豫道。

“怕什么，一個丫頭片子而已。”她蹙眉。

“他們打進來歸他們打，難不成還要欺壓良民么？”祝思薇不禁輕笑。

“你們啊，跟著我就放心好了。父親說了，我姑丈俞司令跟那些日本軍官關系好，那些大佐來了不就為點土地？割給他們就是了，礙不著我們什么事。”

她慵懶地捻起一盒香膏，打開深深一嗅，往手腕上抹了抹，喜道：

“這進口的日貨就是不一樣，真是清香好聞極了。”

仆人恭敬地說：“老爺說了，等他手上最后一批活計交易完，他就帶咱們去日本國住，避避戰事風頭再回來。”

“真的？”祝思薇欣喜道，全然已經將二丫頭失蹤的事情拋諸腦后。

“那太好了，父親最后一筆交易什么時候做完？”

仆人認真解釋說：“老爺現在就在浦陽碼頭上監工呢，他只說這批貨很重要，也沒跟我們這些做奴婢的多說。”

祝思薇的這棟別墅離海岸很近。

她剛欲開口說話，只聽得遠遠從海上傳來轟然的爆炸聲。

接著，是喧囂的大街上，路人猶如亡命之徒的驚呼，聲聲振入腦海。

“日本人上岸了！”

“起戰火了——！快逃啊！”

洋輪的汽笛聲與爆破的轟鳴，如上海灘陰霾的暴雨般驟然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