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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陪客

房門外傳來輕輕地敲門聲,伴隨著聲聲呼喚,“姑娘,你洗好了嗎?”

郝雅一個激靈,從冥思中驚醒,“小雅,以后你偵測到有人靠近,便不要發出任何聲音!”

“是,主人!”耳房內的歌聲戛然而止,皓白手腕上的手鐲閃爍著金色的光芒,那熟悉的歌聲把她帶回到那個美好的時代,讓她心中的悲傷漸漸淡去,轉而充滿了希翼,“我一定能回去!”她堅定地對自己說道。

一位身著鵝黃色衣裙的小丫鬟推開了耳房的門,探頭說道:“姑娘要快些!我把晚膳端上來了,待用完膳,裝扮好,晚上還要陪客人呢。”

“啊,陪客人?!”她那顆剛剛才活過來的心又忽地沉了下去,異常明亮的眼眸轉而黯淡下來,“玉兒,我初次來大唐,在這里陪客人只坐著聊聊天,可以嗎?”

“姑娘,大唐的官妓是朝廷供養的,日常便是陪官員喝酒、宴樂什么的,至于......那得看具體情況。

“姑娘得抓緊時間,換洗衣物已經放在房內了,我先出去,待姑娘用完膳,我來幫姑娘打扮一番。”這小丫鬟倒是門檻精,一看不對就溜了。

她從水中爬出,擦干身子,用面脂將臉和身體抹了個遍,望向面前的一堆顏色鮮艷、輕薄柔軟的衣物,嘆了一口氣,稍作思索,找了褻衣穿好便出去吃飯。面前的飯菜跟牢里吃的簡直是天上地下,葷素搭配,色香味俱全,她一陣狼吞虎咽,風卷殘云般消滅干凈,轉而去研究那堆衣裙。

小丫鬟走了進來。

“玉兒,我以前沒有穿過你們的衣服,你幫我穿吧!我得好好學一學!”

高燭明火下,海藻獸面紋銅鏡中,映出了一張迥然的臉,連郝雅都覺得陌生,她直愣愣地打量著鏡中的自己,烏發云髻,髻上金釵步搖耀目,凝白的臉頰兩側涂抹著淡淡的斜紅,黛眉如同新月,眉心用胭脂畫出片片梅瓣的形狀,她興趣盎然地端詳著,“這便是傳說中的梅花妝。”

“姑娘絕色,一定會大受歡迎!”

“啊?”天哪,哪壺不開提哪壺,大受歡迎?她倒是寧愿沒有人看得上!

郝雅又開始戰戰兢兢起來,難道今晚她的命運將會成為一名風塵女子,她心里尋思著,這里的風塵女子可不是光有姿色就可以的,還得琴棋書畫、唱歌跳舞無一不通,她該如何保護好自己,早日脫離苦海呢?

月華初上,疏星淡淡,平康坊熱鬧非凡,街道上來往行人熙熙攘攘。

碧華坊一樓大堂中央,一個長約五丈,寬約三丈的舞臺,臺上身著各艷色衣裙的窈窕少女站了一排,個個明艷照人。舞臺前面坐滿了前來宴樂的客人,今日座無虛席。

她站在臺上,故意縮在角落里。

旁邊的姑娘一身碧色衣裙,身段不錯,濃妝艷抹,臉上已經覆蓋了一層厚厚的白粉,嘴唇涂得殷紅,一雙眼睛正四下打量著臺下的客人,面上絲毫沒有畏懼之色,今晚有什么玄機嗎?難道這是好事?!

觀眾席上隱隱傳來嬉笑的字句,“聽說東極國的妖女在這,今日可以大開眼界了!”

“妖女?”她心中暗暗冷笑,“如果真是妖女就不會在這任人宰割了。”

她斂住心神,面上平靜無波,目光緩緩地掃過臺下,那些男人的臉就像電影鏡頭一樣在面前變幻著,觸目所及是一雙雙火辣辣的眼睛,她的心開始沉下來......

目光向不斷有人涌入的門口望去,卻發現就在靠近入口不遠,明亮的燈光映襯出那抹熟悉的鍺赤色衣袍,身邊圍滿了各色女人,女人們罩在身上的薄紗基本可以忽略,雪白瑩潤的胴體隱約可見,她定定地注視著這個人,那張臉轉了過來——歐陽云飛!

這位來自未來的仿真人似乎徹底迷失在溫柔鄉里了。

他那高大峻拔的身形斜靠在椅背上,那雙熟悉的眼眸根本就沒有往舞臺方向望一眼,那一雙雙柔嫩細白的纖手正在撫摸著他,而他似乎異常享受。

郝雅驚詫萬分,想不到就是男性機器人也會在青樓樂不思蜀。

她心中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恨恨地罵了一聲,今晚怕是指望不上這個機器人了,該如何評估他的年紀呢,顯然已經從五歲進化到了能夠欣賞女人的年紀,那算是多少歲,我不是男人,我哪知道——算他十五歲吧。

耳畔傳來鴇母的聲音,正在興高采烈地介紹今晚的貨色如何出眾,最后特別強調了長安城今日的大熱門——奇貨可居的東極國妖女。

剎那間,所有人的眼光向她直射過來,男人的,各個年齡段,火辣辣的。

站在她旁邊的姑娘轉眸望過來,“東極國妖女——我還以為是三頭六臂呢,原來是你!”

她嘆了一口說道:“我倒是很想變成三頭六臂,可惜啊,我只有一個腦袋,兩條胳膊和兩條腿。姑娘,你不介意跟妖女做朋友吧?”

“做朋友?”

“當然,咱們以后怎么說也是同行了,怎么樣?”

旁邊女子猶豫了一下,眼光把她從上到下細細打量了一遍,“我叫珠兒。”

“我叫郝雅,初來乍到,有什么得罪的地方還請珠兒指教。我有個問題,為什么姑娘們都不緊張,看上去還挺開心?”

“因為今晚如果有官爺買下的話,就可以脫籍,就是不再是官妓了。碰到好的官爺,以后的日子榮華富貴享受不盡,”說到這,珠兒停住了話語,“你以后發達了,可得記得拉我一把!”

“咱們以后就是姐妹了,當然要互相扶持。”

鴇母的聲音被臺下的喧嘩掩蓋,這對臨時組隊的青樓姐妹向觀眾席望去。

碧華坊一樓大堂內,臺下座無虛席,熱烈的空氣中充斥著淫樂俗語,一道道火辣辣的目光仔細地端詳著臺上的女子,猶如購買一件商品前的貨比三家,當然,互相的品評也很重要,很有參考價值,什么價值呢,萬一玩膩了要找個下家呢?

這里比牲口市場稍微帶了些距離感,更加考驗眼力勁兒,不像去買一頭騾子,還可以上去,摸摸它的皮毛、牙口,甚至拍拍它,看看是否溫順。

于是席間的各自品評愈發有參考意義,大家都看好的貨色自然是奇貨可居。

鴇母身著一襲艷色薄紗衣裙,走到臺上,今晚她顯得洋洋得意,“各位官爺,臺上的姑娘們都是處子,今晚上就一個個給官爺們過,價高者得!”

排在右側第一位的姑娘,泰然走到舞臺中央,為了能激起買家的興趣,她揮動舞袖,翩然起舞,臺下的伶人處,悠揚的樂聲奏起。場上的氣氛被點燃了,報上的價格,如同21世紀的數字貨幣,嗖嗖地水漲船高,報價的時候,不用體會點數的痛苦,更有千金一擲的快然。

面前翩然的舞姿、優美的歌喉,一道道熱烈的目光,凝聚在臺上的每個身體上......郝雅只覺得自己剛剛堅定的信心,猶如被蟻巢蛀空的河堤,輕輕的一個波浪拍過來便轟然倒塌。

她再次向那根救命稻草看去,他已經被美女環繞,連頭都來不及抬起來看看,徹底迷失在溫柔鄉里面,她已經對這個機器人完全失望,指望他,還不如指望自己的兩條腿呢。

她開始陷入焦慮。

今晚如果能脫籍,的確比一直待在青樓好,可面前這些個翩翩起舞的身姿,在21世紀,那都是專業舞蹈演員的水平,自己只會看,不會跳,她不由得把自己又鄙視了一遍——可我會打球,乒乓球,羽毛球,壁球,籃球,排球,足球不會踢——這里的女人不需要會打球,順便,她把21世紀的教育體系也批評了一番,為什么老讓女孩們學那些球類運動,男人做什么女人就要做什么,性別不同,教育的內容也得有差別!

她朝臺下觀眾看去,這些興奮異常的臉孔,扭曲而丑陋,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屈辱。

不自覺地,她的身體悄然向舞臺的角落移去......也許能夠鉆進一個縫隙,變成一個自由的人,而不是......一頭騾子或是一棵白菜!

每成交一個姑娘,臺下的男子便會激動非常地走到臺上,一把將姑娘當做獎杯一樣抱在懷中,帶下臺去——古代女人真的就如同一顆白菜,沒有人權,回去以后,也許紅燒清炒幾頓,發現吃膩了,轉身就扔了。

“最后一位,便是來自東極國的姑娘。”場上傳來介紹。

郝雅縮在角落里,身體僵直如同一尊雕塑,她無法再面對臺下一道道火熱的視線,垂下頭去,身體開始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白皙的面龐由于羞恥和痛苦而變得蒼白。

場下的討論卻愈發熱烈了,報價聲此起彼伏。

她的那顆心隨著那哄鬧的、嘈雜的人聲怦怦地跳起來,她不斷提醒自己:“堅持住,沒有到最后一刻,你都要挺住!”

過了良久,炙熱的爭奪告一段落,場中突然安靜了,她詫然地抬起頭來,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形成為場下眾人的焦點,他身著黑色暗紋錦袍,腰系黑色蹀躞帶,頭上戴著黑色蹼頭小帽,面容英武,氣宇軒昂,步步生風地走到臺上,那眼眸中溢著勝利者的微笑,目不轉睛地望著她。

這個男人就像在研究一件新鮮玩意般注視著她,面前的女子完全不像剛剛出現在長安的時候,梳著奇怪的頭發,穿著奇怪的衣服,跪在雍州府大堂內。

今日的她,身著一襲水紅色流霓裙,外面罩著輕薄的藕荷色薄絡紗衣,皓白的肌膚隱隱,頭發梳著雙螺髻,髻上戴著華美的金釵,黛眉如同新月,杏眸透著清亮的眸光,美自天成。

只是不似其他女子溫順。

想到這里,男子在她的面前停住腳步,微笑著看著她。

她站在臺邊,后面再沒有退路,她漠然地望向面前的男人,所有的人——都是些不講人權的原始人,她在心里搜索著一切21世紀的字句咒罵著。

臺下的人愣住了,極為短暫的靜謐中突然傳出陣陣的哄笑,“東極國的妖女跟大唐的一樣,也是一個腦袋,兩條胳膊兩條腿,兄臺,搞不定還是讓給我吧!”

男子劍眉微微一蹙,上前一步,不由分說地一把將她抱起,她的心在哆嗦,身體也在哆嗦,從來都只有歐陽云飛才能抱,其他男人都不可以!

她絕望地望向被各色女人環繞著的歐陽云飛,那個機器人還在自顧自地享受著他的第一次,待快要到碧華坊門口的時候,郝雅的聲音帶著哭腔,掙扎著,無比絕望地望向堂內的那個角落,“云飛,你一定要來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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