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近火點出發前往火星,小海豚的飛行距離最短。按照預先設定的彈道航線,他們進入火星大氣層,這是一顆火紅色星球,除了這一點,那冉冉升騰的巨大云團,讓人感覺仿佛就處在地球降落軌道上。
歐陽云飛注視著身下火紅色的世界。他們掠過南半球綿延起伏的火紅色荒原,空寂無垠的荒原看上去無一絲生命的跡象,飛船向火星赤道掠去,陸地上突然出現一片紅色汪洋,在明亮的太陽光照射下,紅色洋面上閃爍著千變萬化的紅色光芒,殷紅,棕紅......暗紅,海面上刮起了大風,洋面上波濤洶涌,卷起一層層巨浪。
突然,紅色洋面上顯出一個巨大的漩渦,漩渦周圍的水流快速旋轉起來,緊接著,一道粉紅色水柱忽地從漩渦中心騰出水面,沖向高空,海洋生物被源源不斷地吸入水柱,又從百米高空像雨點一樣拋撒出來,蔚為壯觀。
小海豚繼續向前,繼續向下,越來越近。紅色巨型海洋蒼茫無際,他們甚至隱隱約約看到某種巨型海洋生物,只露出冰山一角——某段灰黑色身體緩緩地劃過波濤洶涌的棕紅色水面。
遠方地平線上出現一座巍然矗立的錐形山峰。山峰海拔很高,山體絕大部分都覆蓋著粉紅色的冰川,冰川在耀目的陽光下漫溢著紫色的幽光,這是一副無比壯麗的畫面,青藍色的火星天空,漫無邊際的紅色海洋,天海之間一座高高聳立、散發著紫色幽光的山峰。
歐陽云飛的中控返回了測量數據,“海拔高度16,736米。”
地球土撥鼠看得津津有味,可惜另外一只土撥鼠依然睡得很熟。
“船長,我們10分鐘后開始降落。”
紅色海洋如同遇到了一個布口袋,開始收斂,漸漸歸于平靜,前方出現了一片水流交錯的湖積平原,紅色河流如同血管一樣在廣袤無垠的陸地上伸展、纏繞......湖積平原上升騰起淡淡縈繞的粉色云霧。
透過那飄忽的粉色云霧,隱隱約約可以看見一座巍峨高聳的白色宮殿,白色宮殿矗立在白色巨石堆砌的高臺上,俯視著面前這片富饒的的大陸。
小海豚忽地向上抬高,刻意隱藏到云層當中,向西北方向掠去。
下方突然出現連綿的群山,小海豚開始垂直降落。面前的景物不斷切換著,懸崖峭壁......小海豚開始減速,緊接著,面前出現紅黃相間、繁茂濃密的植物,膠囊飛船穩穩地著陸了。
這是一個類似天坑的地方,而飛船降落在天坑底部,此刻另外一只地球土撥鼠仍舊在熟睡。
“卡爾,干得漂亮!”
“船長,按照我給你的路線圖,這里附近有個入口,沿著入口行進,里面有一條河流,沿著河流坐船就能到達宮殿。我回母艦等你的信號,瑪瑞斯宮殿位置很高,非常適宜我們直接離開。”
諾德用非常特殊的方式來喚醒郝雅,在她的額頭上吻了一下。那冰涼的吻總是能夠起到提神醒腦的作用,這個已經習慣被安排的地球土撥鼠睜開眼睛,呆愣了幾秒,揉了揉眼睛,四處張望了一下,驚奇地發現自己已經身處火星地表。
她的心情激動萬分,關于被麻醉針戳的記憶早已被拋到了腦后,忽地坐了起來,“艾瑞森,我們到了!我需要換上宇航服嗎?”
“寶貝兒,不需要,這里與地球大氣近似。”
“我們就這樣走出去嗎?啥也不準備?”郝雅很是緊張,她隱約覺得只要不是地球,無論如何總得戴點啥,至少也得整個氧氣面罩嘛。
諾德看了一眼她的手指,唇角勾動,微微一笑,“背上包,帶好質子針就足夠了。”
四個人離開了飛船。
郝雅小心翼翼地感受了一下八分之三重力環境,跟地球相比,在火星表面活動要輕松得多,不過這幾日她一直處于失重環境,早就習慣腳一蹬就飄出去的神仙日子,在火星表面他們可飛不起來。
天坑很深,眾人仰面沿著四周陡峭的巖壁向上望去,隱隱看到一個幾乎圓形的洞口露出一抹青色天光。天坑底部有一條羊腸小道,道旁的紅色大樹伸展出巨傘般的樹冠,樹下長滿了茂密的棕紅色野草和荊棘,野草間綻放著不知名的火星野花。
諾德在前,郝雅和希瑟在中間,歐陽云飛殿后,四個人向前行去。
微風吹過,四周的野草輕輕擺動起來,草叢間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聽上去似乎有什么在那里蠢蠢欲動,程雅雯的心怦怦地跳起來,按住了質子針的按鈕,隨時準備應付不明生物的襲擊。
這時,天坑上空傳來一聲尖利的長嘯。
他們一驚,抬頭望去,一只全身長著火紅色羽毛的巨鳥撲扇著翼翅正向他們掠過來。
巨鳥的羽毛顏色異常鮮艷,頭至頸部的毛是火紅色的,身上是淺一點的紅色,翅膀和爪子卻是亮麗的寶藍色。
巨鳥的翼翅伸展開來足有兩米,郝雅怯怯地抬頭看了看它,又低頭對著他們這群人的裝束琢磨了一番,跟這只長相妖艷的巨鳥相比,他們實在是太不起眼了,清一色穿著諾伊特人的褐色徒步服,戴著褐色的帽子,全身包裹住,只剩下一張臉暴露在外面,火星表面富含二氧化鐵,這里的植物都是紅色的,那以植物為食的蟲子是紅色的——而他們這群灰頭土臉的尊榮,怎么看都對不上巨鳥的胃口,想到這,郝雅微微舒了一口氣。
可巨鳥對他們卻很好奇。
一直在頭頂來回盤旋,不時發出長而尖利的鳴叫,聽得讓人瘆得慌,想到巨鳥那雙銳利無比的寶藍色巨爪,他們悄悄地加快了腳步。
他們不打算招惹這只巨鳥,誰知道它在這個坑里是不是還藏著一個大家族呢?
沿著地圖給出來的路線行走了大概半個小時,面前忽地沒路了。
仔細一看,小道盡頭處應該是隱藏著一個低矮的半球形洞口,洞口幾乎被繁茂濃密的紅色藤蔓掩住,只露出一個黑幽幽的入口,看上去沒比狗洞大多少,只容一個人通過。
諾德率先攀了下去。隨后諾德在下面接著,歐陽云飛在上面保護著,郝雅和希瑟也下到洞中。
突然間,郝雅發現自己對諾德產生了一種依賴感,諾德總是會把一切都安排好,那是跟歐陽云飛沒有過的感覺,而她樂滋滋地享受著,過去她痛恨面前站著個主人,她得乖乖地豎著耳朵聽從主人的安排,可現在她喜歡跟諾德在一起,他不是主人,是她可以信賴的男人。
迎面而來的是一個幽暗空間,抬眼望去,洞頂正中有一道狹長的細縫,露出一抹火星的青色天空,借著從那道縫隙瀉下的淡淡光芒,他們發現身處一個巨大的溶洞當中。
這個溶洞處于巨大山體的底部。
潮濕陰涼的空氣立時撲面而來,此刻他們一個個正走的全身熱汗淋漓,頓時覺得涼颼颼的,尤其是諾伊特人,那雪白的皮膚都已經成了粉紅色。
溶洞里面異常安靜,這里沒有巨鳥的尖利鳴叫,沒有窸窸窣窣的莫名聲音,靜謐中只聽到潺潺流水的聲音。
那是一條蜿蜒的紅色溪流。水流旁邊,長滿了形態各異的紅色鐘乳石,洞頂瀉下的光束映照在鐘乳石上,紅色鐘乳石表面閃爍著玫瑰紅色的熒光。
他們沿著河流,在大大小小的石筍間穿行,很快就離開了有光線射入的巨大洞窟,進入了黑暗的地下溶洞。
諾德的激光刀起到了照明的作用,他們一邊走,一邊好奇地打量著沿途的鐘乳石,小的如同嬰兒的手指,大的如同從山頂瀉下的瀑布。
黑暗在繼續,但是一路上看到的溶洞景色卻愈加神秘,有時小路旁邊會出現一個幽暗的水潭,里面的水緩緩地流動著;不時他們會經過一間間石室,里面四通八達,每個岔口都會給你打開一個新世界,這是一個令人驚嘆的洞穴世界,巨大得可以駐扎一支軍隊!
穿行間,就著激光刀的光束,可以看到洞頂透明的紅色瑪瑙石,還有巨型的玫瑰紅和暗綠色鐘乳石。
他們目不暇接,看得張目結舌,興致勃勃地討論著。
面前的鐘乳石消失了。諾德的激光刀向前方照出去,潺潺流淌的溪水旁邊,出現了一個漫溢著璀璨玫瑰光澤的世界,一叢叢、一簇簇的紅色水晶石就像蘑菇一樣生長在洞穴的各個角落,頂上,四周洞壁上、溪流旁邊,一道道紅色的菱形晶格在激光束的照耀下燦然生光。
這就像是個夢境。
他們停下腳步,把背包放在一旁,走到水晶石旁邊,仔細端詳著,徹底沉湎于這個美妙無比的世界。郝雅把手腕伸到水晶石旁邊比了比,她尋思著用紅色水晶做一條手鏈應該不錯。
諾德和希瑟熱壞了,他們各自找了一簇較為低矮的水晶石,坐了下去。
諾德從背包里面拿出來三罐藍色果汁,還有三個牛肉三明治。他把果汁遞給郝雅和希瑟,自己一邊喝著果汁,一邊四處打量這個寶藏,對他來說這可是個大發現。
歐陽云飛則興致勃勃地四處查看,郝雅幾下把果汁送下肚,回轉過來找三明治。
可三明治消失了。
溶洞里面就他們四個人,剎那間,他們齊齊屏住呼吸,眼睛不住地往四周張望,空氣中彌漫著神秘的氣息,現在就是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到,可那三個三明治就這么悄無聲息地沒了。
歐陽云飛調出了雷達偵測,幽暗的洞穴中處處閃爍著熱點,“諾德,這里有不明生物,我們得立即離開這里,”
歐陽云飛和諾德殿后,四個人匆忙沿著溪畔的小道向前方逃去。
歐陽云飛一邊走,同步檢查雷達偵測結果,那些隱藏在黑暗中的熱點迅速匯合在一起,悄無聲息地尾隨在他們身后,沿著溪邊的小道,跟了上來。
他拔出了激光手槍。
但是那些隱藏在黑暗中的不明生物卻只是悄然跟隨著他們,并沒有發動攻擊。
前方出現了一抹光亮,是洞口!
郝雅跑在最前面,自從上次差點把小命弄丟,從此她惜命得很,逃命的時候總是沖在最前面。
他們氣喘吁吁地跑著,過于舒適的失重環境大大降低了他們的運動能力,隨便在重力環境跑上個一公里就體力不支。
終于他們沖出洞穴,重新沐浴在明亮耀眼的太陽光芒下。
此刻,那條紅色溪流潺潺從幽暗的洞穴中流出,水流愈發湍急,洞穴中的不明生物卻沒有跟隨出來,它們默默地在黑暗的邊緣停住了腳步。
展現在他們面前的是廣闊的湖積平原。
正值晌午,湖積平原上方縈繞的薄霧已經完全消散,顯出一片交錯縱橫的紅色河流,河畔一叢叢開著粉色花朵的水生植物,微風吹拂,妖嬈的花瓣在風中搖曳,水面上不時掠過一只只低飛的水鳥。
可就是沒有船,也不見半個人影兒。他們決定沿著河流繼續往前走。
一陣稚嫩的歌聲傳來。
他們循聲望去,耀目的陽光下,一艘小船不知道從哪里冒了出來,緩緩地朝他們靠過來,船上站著一個穿著黑色衣袍的男人,他熟練地劃著槳,船頭還坐著一個穿著黑色外袍的小男孩,小男孩把腳伸進水里,正自由自在地唱著歌。
諾德朝小船招了招手,走上前去,“你好,我們要去瑪瑞斯城,能送我們過去嗎?”
男人點了點頭,搖著槳,靠到岸邊。
他們上船安頓好,小船朝下游劃去。
這可是他們遇到的第一個火星人,郝雅好奇地打量著這對父子。男人的個頭跟地球人差不多,一頭濃密的紅發卷發,發際線很高,顯得額頭圓潤如同一個黑皮土豆,他的皮膚黝黑,那張臉上能夠輕易辨認出來的就是引人眼目的紅色眉毛。
男人對他們也很好奇。
他沖著郝雅咕嚕咕嚕冒出了一串字符,郝雅兩手一攤,表示聽不懂。
接著男人的話他們能聽懂了。“你們是從哪里來?”他開始用瑪瑞斯語——諾伊特的語言庫里面存有這種語言。
郝雅望向諾德,在她心目中,諾德就是火星大使,她只需要跟著,豎著耳朵聽著就可以了。
諾德那白皙的面龐上揚起微笑,“我們從南邊來。”
男人微微一愣,接著點了點頭,“南邊的客人,如果你們還沒有落腳處,我倒是可以直接帶你們去。”
諾德欣然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