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伊斯蘭治下的和平”的恩惠

羅馬帝國稱霸下的和平時期稱為“羅馬治下的和平”（Pax Romana）。近代，世界曾經歷了不列顛治下的和平（Pax Britannica）、美國治下的和平（Pax Americana）。之后，在日本因泡沫經濟而極度繁榮的20世紀80年代，曾經出現過“日本治下的和平”這一呼聲。然而，沒有軍事力量的國家維護世界和平，這在歷史上尚無先例，因此“日本治下的和平”至今也未能實現。

從古希臘到古羅馬時期，地中海是海上要道，該地區繁榮興盛。從7世紀開始，伊斯蘭教徒不斷擴張勢力并侵入地中海地區，導致歐洲與亞洲的聯系被切斷，形成了非商業性質、自給自足的社會經濟體系。這段歷史被稱為中世紀歐洲的“黑暗時代”。在這一時期，發源于古希臘并在古羅馬時期獲得發展的歐洲文明逐漸走向沒落。然而對于伊斯蘭教徒來說，西方歷史中的中世紀正是伊斯蘭文明崛起并迅速擴張的黃金時期。

公元570年，伊斯蘭教創始人穆罕默德誕生。伊斯蘭教在創立后迅速傳播，影響范圍廣泛，西至伊比利亞半島及北非，東至印度洋以東的印度尼西亞和菲律賓。

和基督教、猶太教一樣，伊斯蘭教也屬于以《圣經·舊約》中的記載為根基的天啟宗教（又稱“亞伯拉罕宗教”），也禁止征收利息。但是，和其他宗教不同的是，伊斯蘭教的“利息禁令”一直延續至今。伊斯蘭法系（又稱“沙里阿”，即“教法”）在金融方面的法規規定，可以用收益分紅代替利息，或者利用買賣合同的差額，以非利息的方式進行收取。

雖然禁止收取利息，但是或許由于創始人穆罕默德曾為商人，伊斯蘭教允許賺取中間差價的交易，這與亞里士多德的主張是有區別的。另外一個可能的原因是，亞里士多德時代尚未成熟的市場制度，在這一時期已經相當普遍。伊斯蘭教徒生活在歐洲和中國之間的地域，位于東西貿易往來的中央，他們很早就發現了印度洋的季風，并且熟練掌握了航海技術。他們將中東至印度的沿海岸航行的古老航線銜接起來，成功橫跨了印度洋，將活動范圍開拓至東南亞地區。前面提到，在非洲中部發現了馬爾代夫出產的子安貝，很有可能也是他們的功勞。

隨著伊斯蘭教徒的商業圈不斷擴大，伊斯蘭教也傳播到了東南亞地區。早在7世紀，就有波斯人在中國廣東的港口經營商鋪。

伊斯蘭國家沿用了波斯薩珊王朝發行的迪拉姆銀幣和拜占庭帝國發行的第納爾金幣，將其繼續投入使用和流通。這些硬幣純度較高，值得信賴，很適合用于遠距離貿易。此外隨著商業圈不斷擴大，金融業日趨成熟，匯票逐漸取代金屬貨幣用于貨款的支付。據說當時連伊斯蘭國家的官員也在使用民間的匯票結算系統。

13世紀，蒙古人稱霸中亞，出現了“蒙古治下的和平”。絲綢之路的交通狀況愈發穩定和安全，促進了東西方的交流。來自威尼斯的馬可·波羅經由絲綢之路游歷至中國，之后創作了《馬可·波羅游記》，其中還有關于“日本國”的記述。50年后，來自伊斯蘭國家的著名旅行家伊本·白圖泰也將經海路到達中國的行程筆錄成書。這本游記已譯成日語出版，并發行了較新版本，感興趣的讀者不妨一讀。⁹

再將目光轉回歐洲。到了11世紀，威尼斯共和國經由君士坦丁堡與亞洲開展貿易往來，經濟活動日趨活躍，并進而刺激了熱那亞、比薩等意大利大城市的經濟發展。這些城邦以經濟實力為基礎發展海上力量，使地中海重新成為“貿易之海”。同時，斯堪的納維亞人的活動促進了歐洲北部的繁榮，佛蘭德斯地區與波羅的海國家之間開始了南北貿易。在陸上貿易之路沿線，存續至今的米蘭、維也納、法蘭克福等中世紀城市也逐漸發展起來。

古希臘的科學學術中心從古雅典轉移至埃及的亞歷山大港，并發展出古希臘科學體系。他們的成果被翻譯成敘利亞語，8、9世紀在巴格達又被譯為阿拉伯語。流傳至今的很多希臘文化都是通過阿拉伯語保留下來的。一般認為，在印度數學影響下發明的“阿拉伯數字”起源于巴格達，而穆斯林商人還發明了現代會計的方法——復式記賬法。在“伊斯蘭治下的和平”時代，紙、火藥、指南針等中國文明傳入了地中海地區，隨后又在文藝復興時期為歐洲吸收利用。意大利的商業城邦，不僅具有《羅馬法》的契約精神，還兼容并蓄了古希臘的科學思想、印度和阿拉伯的數學思維，這為其日后的繁榮奠定了堅實的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