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奕銘再不情愿,這么多年習慣了被壓榨,而當一種習慣養成,就隨他去吧,本來也不礙著什么。
“找什么?”
鐘奕銘在旁邊的單人沙發上落座,烏泱泱的滿世界都是小姑娘的臉,看的他臉盲癥都快要犯了。
鐘老爺子抽空抬起眼皮,老花鏡掛在鼻尖,威嚴的眸子早已經沒有了曾經的那些犀利。
“二十一二歲一姑娘,鵝蛋臉,眼睛圓圓的雙眼皮,很漂亮很干凈,鼻子和嘴巴都不大,不過鼻翼很挺,唇色有點櫻桃色吧。”
鐘奕銘:“……”
這么具體這么形象,到底是為了什么?這……不管什么都不太合適吧!
鐘奕銘心下突然有個不好的猜測,但不等他開口,鐘老爺子似乎感覺到了冒犯,幾張紙啪扇在他腦頂上:“送我藥的小姑娘,丫頭片子不告訴我名字,以為我就找不到,這不開玩笑么!”
鐘奕銘狠狠地松了一口氣。
“原來是她!”
找就找,他多少也有點興趣,回想兩天前放在他辦公桌上的檢測報告,既然不是醫科大的學生,哪里來的本事做出讓專家都想要見她一見的藥丸。
鵝蛋臉,眼睛很漂亮……
鐘奕銘一邊消化爺爺的話,一邊翻著手邊的一沓資料。
等等……
鵝蛋臉,眼睛很漂亮,鼻子不大但挺直……
腦海當中閃過一張一面之緣的臉,越是想的多,爺爺的描述感覺越是親切,到最后,眼睛很漂亮好像復讀機里的聲音在鐘奕銘腦海當中無限循壞。
她的確有一雙讓所有人看了都會認為是漂亮干凈的眼睛,會是她嗎?
“是川城人?”
鐘奕銘試探,她才剛從惠城過來,不會那么巧就在公園偶遇爺爺吧?
“對了?!辩姞敔斣俅翁ь^,扶了扶快要掉下來的老花鏡:“她說自己不是本地人。”
好嘛,手里資料又可以減掉百分之四十。
鐘爺爺看看所剩無幾的材料,川字眉的紋路更深了一些。
還真就那么巧?
鐘奕銘躍躍欲試,即便只有百分之十的可能性,他也要親自再去會一會這個一面之緣卻模樣像鉆進腦神經的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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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上班。
鐘奕銘第一件事就是喊來胡助理。
“倪家?”鐘奕銘沒記住倪應竹的名字,“二十萬的那個,聯系方式給我?!?
胡助理:“……”
人家單純的手下留情,你干脆叫人家二十萬,把別人當冤大頭是不是忒不厚道了。
可盡管心里無數吐槽,胡助理仍然規規矩矩的從通訊錄翻出倪應竹的手機號碼遞給鐘奕銘。
“鐘總,人叫倪應竹,名字好聽三觀正,關鍵腦子干凈,挺不…….”
夸贊的言辭,在鐘奕銘淡漠的視線下,無限趨近于靜音。
“你可以走了!”
利用完就丟,天下老板一貫的行事風格。
胡助理差點本能的彎膝,回他一個“嗻”字。
恭恭敬敬的后退幾步然后轉身,出了門胡助理就給了自己一嘴巴子,什么德行,只待鐘老板一發話,他骨子里的奴性都要給他全部勾出來了,沒一點堅持。
這感覺仿佛上輩子欠了鐘老板什么貴重的東西,這輩子還債來了,這么一想胡助理頓時釋然,開心的開始一天的工作不在話下。
“倪應竹?”
鐘奕銘戳著下巴細細的咂摸,胡助理說的對,挺不錯的名字。
只是,腦子干凈?難道不是說她笨的腦子空無一物?真那么干凈的腦子,能與這現實的社會融合?
忽有一瞬想到第一次見面,那樣的場面下,她哭的像個沒奶吃的孩子,鐘奕銘一身的雞皮疙瘩,大抵是她家雖然只有母親,但她卻替她操了全部的心,才讓一個成年人毫無防備,哭成那個樣子。
倪應竹接到鐘奕銘電話的時候,正從幾天來唯一一家通知她面試的公司出來,不是很順利,會計這個行業,要么名校名師名專業,要么人想看你這些年獲得證書的情況,再不濟你故事講得好,還愿意服從公司調配。
而這三種無論什么,倪應竹都沒有。
她的學校在省內算頂尖,可會計專業并不是學校的熱門專業,畢業到現在工作兩年,她沒有參加過任何考試,且在上一個公司從頭到尾沒有一點長進,始終只是會計師助理的崗位,最為重要的一點,她履歷上寫的很清楚,她是被開除。
真誠、實話實說,固然這都是人類美好的品格,可在這件事上,又是不肯細說為什么被開除的原因,面試官當面變臉,現場就把她pass掉了。
若問倪應竹遺不遺憾,可能有點,但說難過,已經沒有什么是比失去母親更難過的事情了。
鐘奕銘的手機號碼,她還當又是哪一個公司通知她面試,響了五秒接起來,聲音盡可能的專業:“您好,我是倪應竹?!?
鐘奕銘莫名又是一身的雞皮疙瘩,他右手搓了搓左小臂:“倪應竹,我是鐘奕銘?!?
倪應竹停了可能有十秒:“哦!”
盡管還是沒有想起來,鐘奕銘是誰,可鐘這個姓氏,她推測是不是與鐘氏集團有什么關系。
鐘奕銘:“……”
二十七年,唯一一次主動通話遭冷遇,體驗感太強,鐘奕銘一時都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了。
“是我們的合同有問題?”
不能夠吧,胡助理不是說了,銀貨兩訖,她都拿到錢并且房租加續了一年,現在讓她還錢,她可能又要麻煩朋友,這讓她有些郁悶,眉心苦惱的攢成一團。
鐘奕銘抿唇,所以腦子干凈什么的最煩人,你指東她說西,還好她不是他的下屬,不然非得被她氣死。
“可以這么說?!辩娹茹懜纱嗖辉陔娫捴薪忉?,以她那個智商,擔心她聽不明白,“你現在在哪兒,我去接你?!?
說完這話鐘奕銘自己都驚了,太自然又超乎熟悉的親昵,二十七年來這還從來沒有過。
反觀倪應竹,她倒是一派的平靜,抬頭看了看路況,乖巧的報出自己的準確坐標。
鐘奕銘:“……”
這是個什么人類,他萬一是壞人呢,對人一點不設防,她安全長這么大,她的父母一定操碎了心吧。
鐘奕銘疲憊的捏了捏鼻翼:“好,二十分鐘后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