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是一座小禿山，零星幾棵樹，就像是禿子頭上幸存的那幾根毛，聊勝于無。

山頂有一座廟，占地不過百尺，還不如一個稍微有點錢的農戶人家。圍墻破敗倒塌，到處都是豁口，倒顯得那扇緊閉的門有些諷刺了。

破廟自然沒有啥香火，院子里卻擺著個一丈寬的大香爐，顯得比例非常不協調，很容易讓人懷疑，這玩意是不是在哪兒偷的。

兩側房屋已經倒塌，無人清理，荒草叢生。正中‘大殿’倔強矗立，風起，窗戶紙呼啦啦的響，有些瘆人。

屋頂上一個比鍋蓋還大的窟窿與之形成了一個良好風道，保護了‘大殿’不會死于風手。

一道閃電！

咔嚓！

悶雷一聲，陰云密布。

“唉……”

韓秦嘆了一聲，看來今夜，大殿就要塌在雨中了。

“他說風雨中，這點痛算什么，擦干淚，不要怕，至少我們還有夢……”

一個老頭子唱了起來，韓秦扭頭看過去，滿臉無奈。

三天前，他穿越了。

倒在這個破廟的門口，唱歌的老道救了他。

接著老道就病了，為了報恩，韓秦只好留下來照顧他。

老道是個很奇怪的老頭，他說自己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死，不肯吃藥，也不讓韓秦去找藥。他還特別愛窺私，以猜中韓秦心中的想法為樂。而且奇怪的是，韓秦無論在想什么，哪怕嘴上不說，臉上也沒表情，他也能準確地知道，真是邪了門了。

就像剛剛，他只是在心里‘想’了一下BGM，老道就知道了，還唱了出來，還唱的極其難聽！

類似的事情，三天來已經發生了無數次，韓秦都已經習慣了。

韓秦停止了在心里‘想’BGM，老道也停了下來。他只能窺探，但如果韓秦什么都不想，他也編不出來。

“干啥呀，沒完啦，有意思嗎？”韓秦不悅，白了老道一眼。

老道嘿嘿一笑，道：“考慮得怎么樣了，肯不肯拜我為師？學會了我這門手藝，往后闖蕩這個世界，也算有一技之長。實在不行，你落地擺攤算卦，也能混一口飯吃。我可告訴你，這世界妖魔鬼怪什么都有，要是沒點本事，出了廟門你就死！”

老道會讀心術，三天來韓秦的所有心思，都逃不過他的窺探。

什么‘穿越、電腦、手機、小姐姐……’，所有韓秦心里想的，他都了解得十分清楚。韓秦擔憂什么，他自然也知道。

循循善誘。

說實話，韓秦確實有點心動了。

“你心里在想，我的本事肯定不入流，不然我也不會混得這么慘。”

“你又在想，如果我跟你說，我是個隱士高人，那就必是騙子無疑。”

韓秦苦笑起來，唉，真是什么都瞞不過啊。

“現在，你對我的本事有點佩服了！”老道從干草上爬了起來，滿臉堆笑：“好徒弟，你放心，師父是不會坑你的。你這么想，你現在身無長物，什么都沒有，就算拜我為師，也沒什么損失，我馬上就要死了，也用不著你奉養我。權當是報還救命之恩，這不挺好么？”

“行吧！”韓秦終于點頭，老道接話說道：“你心里在想，三天了，變著法的窺探我的隱私，熬鷹都沒這么熬的，我服了還不行……”

“哎呀呀！”韓秦大叫一聲打斷他的窺探，跪地上干脆利落地磕了三個頭，叫道：“師父在上，徒兒有禮了！”

“好徒……”

“咔嚓！”

又是一道雷，伴隨著一道閃電，擊中了殿梁，殿梁應聲而斷！

老道口吐鮮血，仰后便倒。

“師父！”韓秦撲過去把老道接住，懵了——這雷也沒劈在老道身上啊，他怎么還吐血了？

老道呸了一口，把嘴里的血沫子吐出去，透過屋頂的洞望著陰沉的天，罵道：“我還有幾句話沒交代完，你著急個屁？”

雷聲滾滾，似在催促，但卻沒有再落下來。

老道又吐血，韓秦想幫忙，卻不知道如何下手。老道見他這樣，笑了起來，道：“好徒弟，不用徒勞啦。師父不是告訴你了么，我馬上就要死了，大限到了，沒轍。臨死之前，能收你這么個徒弟，我已經非常欣慰了。你現在心里想的是……”

“師父，別念叨了。有什么交代趕緊說吧，我看你挺不了多長時間了。”韓秦趕緊打斷他，都這時候了，還有心情窺私？

“行行行，我抓點緊。”老道從懷里摸出來一方玉石小印，說是小印，是真的小，大概也就手指肚那么大，韓秦接在手中，絲毫不敢亂動，這玩意要是掉在地上，怕是就找不著了。

“這是掌門印信，小是小了點，但是不可小瞧，它是一件法寶。持有它，你才能修煉本門秘術，萬不可丟失。”

“待你有修煉小成，它便能與你融為一體，也就不用擔心會丟了。”

“哦。”韓秦攥在手里，心中毫無波瀾。咱們門派就剩倆人了，等你死了就剩我一個，還搞個印信，有這個必要嗎？

老道自然看得出韓秦心里的想法，只是他現在是真的沒有時間了。雷聲如鼓點，越來越密集，隨時都會落下來。

老道的語速加快了。

“世間修行之路不知凡幾，但究其根本，無不是奪天地之造化為己用，或奪他人之造化于自身，總結起來就一個字，搶！”

“太沒品了，太低級了！”老道不屑一笑，道：“不該是你的，你偏要，德不配位，必沾因果，天劫來時，清算一切，雷劫必然加重，多半都是飛灰湮滅的下場。故此方世界，修行者眾，飛升者少，這就是原因。而我傳給你的修行法，傳承于上古，無需擔心這些。”

“師父，你就別賣關子了，趕緊說怎么修煉吧！”

“一個字，信！”

“啊？”韓秦懵逼。

“這世間本無定理，所有的道理，所有的規矩，所有的力量，都是因為‘信’而存在。什么是對？多數人覺得對，它就是對。什么是錯，多數人覺得錯，那就是錯。什么是好？什么是壞？都是一樣的。如果所有人都覺得殺人是對，那你救人就是錯！法皆人定，這個道理，你明白么？”

“我……”韓秦一愣，他還真沒這么想過，但不可否認的是，老道說的似乎有道理。

“本門修行之法，唯一個信字。你能有多強，要看多少人相信你。如果這世間的生靈，都相信你強大無匹，那你就沒有對手了。該如何修煉，我也不知道，你自己琢磨。”

咔！

雷終于是落了下來，老道推了韓秦一把，把他推開。

雷光湮滅，老道在韓秦面前被劈得連渣都沒剩下一點兒。

“師父！”

韓秦撲了過去。

“你還沒告訴我咱門派叫啥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