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司有個老哥，為人小氣，從我入職開始，他就天天帶飯。

數年如一日，從來沒間斷過。

關鍵他帶的飯吧，大多是些青菜蘿卜，偶爾帶回青椒炒蛋，還是炒糊的。

公司不少人說他摳門，除了他帶的飯，還因為別的事。

例如大夏天吧，部門里有人請客吃雪糕，老哥從來都不吃，塞給他也不要，他總說自己胃不好，不能吃涼的。冬天喝熱奶茶，總不能喝不了涼的吧？老哥還是拒絕，說怕發胖。

瘦的跟螳螂似的，還怕發胖？難不成能胖成大螞蚱？

我大致能猜到，他是怕吃了別人東西，以后得請回來。公司除了統一聚餐，私下里聚會老哥也從來不去，因為要AA。

公司年輕人多，帶飯的人少。我一般除了每個月那幾天不想做，平常都是帶飯的。經常和老哥中午一起熱飯一起吃，見老哥經常吃些燒糊的菜，我也看不下去。

有段時間我故意多做一點菜，吃飯的時候叫他一起夾，老哥就是不夾。后來我想了個法子，燒些肉丸子雞腿之類的，方便操作。

每次快要吃完，肉丸子直接倒他碗里，倒完就跑。沒成想幾次下來，老哥干脆不和我一起吃了。

沒辦法，只能和以前一樣，各吃各飯，各安天命。

快兩年時間，我始終不明白老哥為什么要這樣。大家的工資都不低，至少在這個城市，足夠體面的生活。

直到一次公司組織旅游，可以帶家屬，行政打了統計表，大家挨個兒填。傳到我這兒，簡單瞄了下，老哥竟然填的不去。兩年一起吃飯，我和老哥已經很要好了。

走過去問他，我說哥，旅游怎么不去哦，帶嫂子一起散散心嘛。

他抬頭看我，笑得跟哭似的，哎呀，你嫂子不方便，下次吧。

我說那哪行啊哥，假期有啥不方便的，是不是和嫂子鬧別扭呢，我幫你勸勸？

老哥一會說家里有事，一會兒要去別的地方，各種借口找的漏洞百出，我不依不饒纏著他。直到晚上快下班，他終于扛不住了，說這樣吧，你跟我回家，一起勸勸你嫂子，她要是愿意去，我明天就找行政把表改了，行吧？

晚上八點多，從老哥家里出來，一直走到公交站臺，我終于忍不住哭了起來。

老哥家里，一進門還能聞到淡淡的糊味。嫂子起初坐床上，見我進來，堅持讓老哥扶她到輪椅上。我這才注意，嫂子膝蓋以下兩條褲腿，空蕩蕩的。

青菜蘿卜，還有炒糊的青椒炒蛋，我忽然就明白了。這是一個沒有腿的女人，堅持這么多年做出的菜。

世人都說老天有眼，為什么我看不到？老天爺的眼睛分明糊了。不，不是糊了，是瞎了。

那次旅游我也沒去，行政問我為什么，我說沒什么，就是不想去了。

真正想去的地方去不了，空有兩條腿又有什么用呢？

假期里我左思右想，還是給公司的鐵公雞BOSS發了郵件。

后來，我就不帶飯了，老哥也是。

總經辦節后就出了通知，公司出錢統一給員工訂午餐，每次多訂五份，吃不完放冰箱里，誰晚上不想做飯就拿回家。

老哥每晚下班都喜滋滋地提兩份，帶回家跟嫂子一塊兒吃。這個小氣的帽子，怕是很難摘下來了。

不過至少我是清楚的，他是個戴了小氣帽子的，

大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