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家庭與性別評論(第10輯)
- 張麗萍
- 1844字
- 2021-05-11 15:04:11
三 實踐難題:家國責任邊界認同困擾與家庭責任泛化
(一)家國責任邊界的認同困擾
個體化時期家國責任邊界的模糊造成了家國間養老責任的相互推諉,加之傳統倫理的坍塌、貨幣倫理的橫行、經濟理性的“算計”,導致“社會化小農”對家庭養老功能的認同弱化。雖然國家介入農村家庭養老層面,分擔了部分養老責任,減輕了家庭負擔,但家國間在養老責任邊界上出現了模糊、產生了認同困擾。國家將老人納入養老保障范圍后,子女認為既然國家對老人有了基本的制度安排,那么家庭對老人的贍養責任就可減輕。而國家則認為,農村養老保險目前已經為老人提供了基本支持,減輕了家庭負擔,家庭就應當承擔起更多的照料和贍養責任。農村家庭養老中家國責任邊界的模糊不清和責任推諉,在一定程度上也損害了老人的權益。國家為農村老人提供的經濟支持,在現實中其受益者可能會發生偏差,即子女領取老人的養老金后并未用于改善老人的生活質量。不可否認,國家介入農村養老場域提升了老人的福利水平,但也為部分農村家庭提供了不贍養老人的借口。農村家庭養老,原本在法律界定中清楚的責任邊界,在現實中卻發生了混淆。
(二)農村家庭養老的責任泛化
家國責任邊界認同的困擾在影響國家養老供給的同時也直接導致了家庭在養老中的功能弱化。加之經濟理性的沖擊,傳統倫理的約束乏力、子女外出務工等也造成了在老人的經濟供養、生活照料以及精神慰藉方面出現了子女責任的泛化。[5]
1.經濟供養不足
經濟收入是養老的前提和基礎。農村老年人的收入主要由養老金、子女贍養費以及個人勞動收入三部分組成。其中,子女支付的贍養費具有一定程度的不確定性。慈勤英等(2018)對東北、華東、華南和華中地區的7個市縣的實地調研顯示,“家人的經濟支持并未隨貧困老年人口年齡增加或健康狀況惡化而增加,高齡、健康不良的貧困老年人由于自身身體機能的衰退需要更多的經濟支持, 但來自家庭的支持并未明顯增加,揭示了家庭經濟支持的非主體和從屬特征”。(慈勤英、寧雯雯,2018)有調查還顯示,“農村留守老人主要依靠自理和配偶的勞動取得經濟來源(所占比重高達63.7%),來自子女的經濟支持比重僅為16.3%”。(盧海陽、錢文榮,2014)除此之外,農村老年人還普遍面臨看病、農業生產投入、人情往來等經濟壓力,不少老人還為子女承擔了農業生產和照料留守兒童的責任。
2.生活照料缺位
子女在老年人的生活照料中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但當前大量農村青壯年外出務工也導致了老年人與子女出現了長期的空間分離,從而也直接影響了老人對生活照料資源的獲取,進而導致大量留守老人的出現。盧海陽等關于子女外出務工對留守老人生活影響的研究顯示,“自己及其配偶是最主要的照料提供者,老人只要具有完全或部分生活自理能力都會盡力自我照料, 占樣本數的38.7%,配偶是老人的經濟扶持和精神陪伴者,也是老人日常生活的主要照料者占34.06%”。(盧海陽、錢文榮,2014)這也表明,老年人生活照料中,配偶承擔了主導角色。一定程度上講,配偶的照料已不是簡單的彼此照應,更包含了雙方精神上的相互慰藉。配偶雖是老年人生活照料的主要依賴,但也有數據表明,“近半數(42.39%)的貧困老年人口目前處于喪偶單身狀態,70歲及以上貧困老年人口中56.72%喪偶, 80歲及以上貧困老年人口喪偶率高達75%,貧困女性老年人口喪偶比例高達62.98%”。(慈勤英、寧雯雯,2018)此外,與有一定生活能力的老人相比,失能老人的生活照料更顯缺位,農村養老機構匱乏,失能老人缺乏醫療和養老方面的保障,一些外出務工家庭的失能老人更是僅能滿足最低水平的吃穿。
3.精神慰藉匱乏
精神慰藉是老年人最強烈的需求。一方面,隨著年齡增大,老年人生活圈逐漸變小,子女的外出也使雙方的溝通減少;另一方面,老年人渴望得到子女或孫輩的關愛,并將其作為感情的寄托。反觀現實,農村子女往往將贍養歸結為物質的供給,忽視對老人的精神慰藉。有研究顯示,“子女通過探望、打電話等方式給留守老人的精神慰藉十分有限,代際情感交流缺乏,雙方對彼此的內心世界知之甚少”。(鐘曼麗,2017)精神孤獨是目前農村留守老人存在的普遍問題,幾乎每一個留守老人身上都會表現出或多或少的精神孤獨特征。根據留守老人的描述,單純因為精神孤獨而萌生自殺念頭的老人較少,而凡是選擇自殺的老人身上都伴有精神孤獨的底色。尤其是獨居的留守老人,家里從早到晚都只有自己一個人,有些人甚至好幾天都不說話,其落寞感可想而知。生活無法自理的老人是最悲慘的,也是最可能出現自殺現象的群體,而最終是否真會選擇自殺,則與兒女對老人的態度有直接關系。若兒女足夠孝順,老人還可勉強度日;若不孝,則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