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按照高考的模式，嚴格的進行了兩天，甚至于時間都一致，學生們的早自習和晚自習都不用上了，自由安排。教學樓改成考場，學生沒法進去。但即使是這樣，還是有大量的學生在宿舍，在走廊，在操場，在綠化帶費盡心思的復習。

大家或多或少的都嗅到了一點氣味，那就是這次考試的結果是相當重要的。

段文嘉和杜詩在操場的路燈下看書。在第一場語文考完后，段文嘉就已經明白自己這次的考試結果算是完了。她甚至出現了默寫題不會做的情況。前一段時間她分心太嚴重，出現問題是不可避免的。

雖然杜詩剛出了一點小狀況，但段文嘉從杜詩的臉上看不到任何沮喪或者失落的表情。相反，杜詩的舉手投足間給段文嘉留下的感覺就是大寫的“成竹在胸”。

“看來你這次準備還挺充分？”段文嘉看著坐在自己旁邊看化學筆記本的杜詩，終于還是忍不住發問了。

杜詩合上了筆記本，“實話說，我比你們得知考試有大變化的時間要早很多，提前做了準備的?！?

“又是你爺爺說的？”段文嘉有些懊惱。

“是的。但是也僅限于告訴我考試內容會有大變化而已。”杜詩站起身來甩了甩胳膊，遠處的一點點太陽已經完全落下去了，只剩下操場上高功率的路燈的光芒，抬頭看去，杜詩也說不清那些在路燈周圍隨風起落的影子到底是浮塵還是蚊蟲。

“算了，這也怪我自己，開學以來的三十多天沒一天消停的，心思全不知道放哪兒去了。”段文嘉也站了起來。

“回宿舍吧。外邊太暗了。抓緊時間，今天晚上你還能再復習一下理綜呢?！倍旁娎鸲挝募蔚氖郑x開操場的方向走去。

段文嘉有些驚奇，“你不是挺想考過我的嘛，還督促我會去復習？”

“我現在不覺得這件事是非做到不可的了，只要我自己盡力了就好?！倍旁姷恼Z氣很平淡。

“大師您悟了？”段文嘉打趣道。

“算是悟了吧。”杜詩說。

……

成績出來了，段文嘉年級第八，退步了小一百分。杜詩也沒考到第一，第三而已。張浩然三十多名，小有進步，只有李刺一個人考到了五十名開外。

“哥，你這怎么回事兒？”張浩然看著手里的成績單，皺著眉問李刺。

李刺更是愁眉苦臉的，“我哪兒知道這次月考考的范圍這么大，題目還這么難。我壓根兒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那我建議你趕緊做好另一項心理準備?！睆埡迫徽f。

“啥？”李刺的聲音有氣無力。

“我估計你要上老郭那兒喝茶了?！睆埡迫徽f。

李刺不吭聲了。他把成績單隨手扔在桌子的一角，下巴重重地頓在桌面上。

門口進來了一個女生。她剛剛被郭仲明叫過去了，回來的時候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但她還是沒忘了班主任交代的事情。

“段文嘉，李刺，班主任叫你們倆過去！”

段文嘉放下手中的筆站起身來。李刺有些驚詫，他和張浩然對了下眼色，慢慢騰騰地站了起來。段文嘉早就先走了，李刺趕緊追了上去。

李刺剛離開教室，學生們就開始說小話了。張浩然沒有專心改錯，當然聽到了他們在議論的內容。他無奈地戳戳杜詩的后背。

杜詩沒有回頭，她知道張浩然的意思。她低著頭繼續更正著自己試卷上的錯誤，用左手重重地拍了拍桌面，提高聲音說：“注意自習紀律！不要讓我去請郭老師過來！”

學生們的騷動迅速減小了。后排有人發來不屑的嗤笑聲，但杜詩已經習慣了，懶得去跟他們計較。

剛才怎么用了那么大勁兒，手真疼。杜詩輕輕地從牙縫里吸了一口氣。

……

郭仲明看著有些慌亂的李刺，微微地搖了搖頭。

“你們倆跟我來?！惫倜髡酒鹕韥?，段文嘉和李刺一前一后的跟在他身后。郭仲明徑直上了四樓，走到樓頂的樓梯間，拿出鑰匙打開了門。李刺和段文嘉驚訝地看著他。

“你們的秘密基地。這地方挺安靜的，適合聊天。”郭仲明示意他們上來。

“自己挑地方坐吧?！惫倜髡f。

段文嘉自覺地走到班主任對面盤腿坐下，李刺趕緊走到段文嘉身邊，又往旁邊走了兩步才坐下。

郭仲明站在他們對面，低頭看著這兩個孩子。

“雖然我沒有天天的盯著你們，但是也不要覺得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郭仲明說。

李刺低下了頭。老師連他們經常到樓頂上來這種小事都知道，別的事情更不用說了。

“你們兩個現在的關系有些不合時宜了吧？我不明確你們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但我可以明確兩點，第一，如果我說要按校規處理你們，一定有大把學生可以作證，第二，應該說你們仨從上學期開始，就有些不能公開講的小秘密了吧，不過現在杜詩明顯收心了，我就當她什么都沒做過。”郭仲明說。

李刺低著頭不說話。段文嘉坐的很直，眼睛卻看著遠處的燈火。

“不說話？不說話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惫倜鞫琢讼聛?。

“我既然已經把你們倆喊到這兒來了，就說明我現在不想嚴肅處理你們。嚴格說，在學校，我是你們的老師，我就不能容忍你們之間有些目前不合適的關系。但出了學校，我是你們的長輩，如果你們倆之間真的能走到那一步，我是非常高興的。”郭仲明說。

李刺覺得再不說話就不合適了，勉強地嗯了一聲。段文嘉倒是落落大方地說了句“謝謝郭叔叔”。

郭仲明揚起手來，“先別急著謝我。一開始我存了私心，覺得你們倆只要不影響到學業，我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現在的情況是，我班上最好的學生這次考試退步了快一百分，而我很看好的一個學生——如果以這次考試結果為標準重新分班，他就得出去了?！?

段文嘉沉默著，似乎在等待什么。

三個人都不說話。除了遠處的喧囂，能聽到的只有樓下傳來的講課聲。

李刺終于抬起頭挺直了脊梁，“老師，這次的結果不是因為我和嘉嘉之間關系的影響。”

“不是？”郭仲明的微笑讓李刺打了個激靈。

“不全是。”李刺說。

“我知道不全是，但是，不說全部，至少相當大一部分的分心是因為這種目前不合適的關系引起的吧。”郭仲明說。

李刺扭頭看了段文嘉一眼，她的表情平靜而茫然。

“我現在不是逼著你們倆做徹底的切割，但我希望你們倆自己做好某些方面的切割。什么是現在該做的，什么是不該做的，我想你們兩個法定成年人自己清楚。不要鬧到最后逼著我來做惡人。”郭仲明站起身來，轉身走向樓梯。

“晚自習你們倆可以不用上了，好好聊聊，好好想想。下來的時候記得鎖門。對了，”郭仲明又轉回身來，“李刺你做好心理準備，月考過后要重新安排座位——希望你明白我的意思，不要像上次那樣搞小動作。”

郭仲明走了。李刺看向段文嘉，發現她的目光不知道在看哪兒。李刺沒有說話，直到段文嘉輕輕地嘆了聲氣，她的坐姿也隨之塌陷下來。

“嘉嘉，對不起啊。”李刺很愧疚。

段文嘉站起身來，輕輕地說了一句“走吧”。

段文嘉剛回到自己教室所在的樓層，就被郭仲明一臉嚴肅的攔住了。

“郭老師，怎么了？”段文嘉的聲音有些發虛。

“嘉嘉你跟我走，你媽媽病重了?！惫倜鞯哪樕芙┯?。

段文嘉呆在原地，轉瞬又回過神來，抓著欄桿就跑下樓去了。郭仲明快步跟在她的身后。

李刺杵在樓梯轉角，他聽到了郭仲明所說的。他狠狠地撓了撓自己的頭皮，想讓疼痛提醒自己，自己是在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