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自習(xí)剛下。李刺沖出教室準(zhǔn)備去食堂搶飯吃，被張浩然拉住了。

張浩然說：“跟我去個地方。有人管你早飯。”

“什么呀，弄的這么神神秘秘的?！崩畲毯闷娴貑?。

“到了就告訴你?！睆埡迫灰呀?jīng)開始往教室外走了。

……

直到張浩然穿過了門站在樓頂上后，李刺才知道張浩然早就搞開了樓頂?shù)拈T。推開門一看，杜詩和段文嘉已經(jīng)各自找地方坐下了。杜詩丟過來一個塑料袋，李刺接住，里面是面包和牛奶。

難不成還搞個早餐會？李刺拿了屬于自己的那份，把袋子遞給張浩然就準(zhǔn)備坐下，杜詩卻開口了：“李刺，你坐過來?！?

李刺看看張浩然，又看看段文嘉和杜詩，走到離兩個女孩一步遠(yuǎn)的地方坐了下來。

張浩然自覺地坐到他們仨對面。

杜詩首先開口了：“早上時間也緊，我們邊吃邊說?！崩畲叹烷_始拆包裝，剩下的三個人卻一動不動。李刺不好意思吃東西了，也放下面包，看看兩個女孩，又看看張浩然。

“我們直接進(jìn)入正題。張浩然，那天警察是什么時候到的？”杜詩率先開始質(zhì)問張浩然。

“七點過五分吧，我記得不是太清楚了?！睆埡迫槐P起腿來，又?jǐn)[出了他招牌的人畜無害的微笑。

“最近的派出所到翠山廣場，開車也要十五分鐘，明顯有人提前報警了?！倍旁娬f。

“我在場，我可以證明，警察來的太快了?！倍挝募我舶l(fā)言支持杜詩。

“所以呢？”張浩然的表情滴水不漏。

“你提前報了警。你知道會發(fā)生什么。是你特意招來范鑫他們襲擊李刺和嘉嘉的?！倍旁姽室庥昧恕凹渭巍边@個昵稱，意在展示她們是同一陣線的。

“姐姐，這可就是在污蔑我了。范鑫他們在那兒喝酒，我怎么知道呢？”張浩然反問到。

“你私下里和范鑫他們經(jīng)常勾搭在一起，這是很多人看見的。你怎么能證明范鑫在那兒跟你沒關(guān)系？”杜詩不容他狡辯。

“你是說我能控制范鑫的腦子？笑話！”張浩然的語氣開始強硬起來，“你現(xiàn)在是在指責(zé)我拿我最好的朋友和他的女朋友作誘餌來設(shè)計范鑫？天大的笑話！”

“那個，不是女朋友啊，是好朋友。”李刺終于插上了嘴，卻是一句不咸不淡的廢話。

“我作為當(dāng)事人，也覺得不對。如果說你在那天約飯還可以理解，飯后你非拉著我和李刺去臺球，我覺得像是在拖延時間?！倍挝募握f。

“嫂子，”張浩然剛說完這句就被李刺打斷了一下“什么嫂子，不是”，“段文嘉，我和李刺以前也經(jīng)常吃過飯了去打臺球啊，你可以問他。”

“是這樣?！崩畲虧M臉堆笑，左看看右看看。

“那你去買飲料的時間也太巧了，而且回來的時候你可是空手，你買的飲料在哪兒？我只看到你沖上去把范鑫打暈了。”段文嘉也開始擴(kuò)展攻勢了。

張浩然心下一沉，這個蠢女人真不知道好歹，自己要不是看著她遭殃了，肯定不會留下這么一個明顯的漏洞。

見張浩然沉著臉不說話，杜詩終于發(fā)出了那句最終質(zhì)問：“你現(xiàn)在還能辯解什么？”

張浩然索性沉下心來。他坐直起來，眼睛盯著李刺，問：“李刺，她們倆懷疑是我在害你。我想聽你說，如果你說我是在害你，我絕不反駁?！彼堰@個球踢給了李刺。他太了解李刺了。

李刺的心里十分煎熬。杜詩和段文嘉的話讓他愈發(fā)難以反駁，但他卻從心底里不愿意去相信張浩然——他最好的朋友，會這樣利用他。

良久，李刺嘆了口氣，抬起頭對上張浩然的眼睛：“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不會害我?！?

張浩然又笑了，這笑容在杜詩看來頗為諷刺。她不明白明明事實已經(jīng)呈形了，李刺為什么還會做出這種選擇。

段文嘉站起來，說：“我跟你張浩然不熟，但我相信李刺。他選擇相信你，那我也相信你一次?！闭f完她就拉著李刺下去了。樓頂上只留下張浩然和杜詩。

“你為什么不說我給你發(fā)短信的事，那樣可就是鐵證如山了。”張浩然站起來，拍拍屁股說道。

“這件事我也推波助瀾了。不然你以為高高在上的杜興國怎么會親自過問這種事?！倍旁娨舱玖似饋?，兩步走到了張浩然的面前。

“我真是越來越看不懂你了。我們的目的本來都一樣，不是么？垃圾就該呆在垃圾桶里?！睆埡迫煌嫖兜目粗旁姟?

“我跟你不一樣。我沒那么多心機，我也不在乎他們是什么、該在哪兒。我只是想保護(hù)李刺，”杜詩昂著頭看著張浩然，“所以，我永遠(yuǎn)不會拿他去當(dāng)棋子，讓自己成為一個無恥小人。”杜詩平靜地說完這些話，扭頭離開了樓頂。

冬日清早干燥凜冽的風(fēng)吹過樓頂，張浩然打了一個寒顫。

他想起來小時候的事。小時候媽媽不在了，他一個人被丟在石橋鎮(zhèn)。爸爸在縣里工作，很久才來看他一次。他一直寄住在何叔叔家。何叔叔那時候是派出所所長，每天很忙，只能照顧到他不餓肚子。

石橋鎮(zhèn)就那么大，他每天都被不同的警察叔叔巡邏時捎到公立幼兒園。在幼兒園里，他一開始挨打了會哭，何叔叔知道了，就會騎著摩托車帶他去找幼兒園老師。但后來他就養(yǎng)成了習(xí)慣，絕對不哭出聲，也不再給何叔叔說了。

他一度以為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幸的孩子。他是個不會交到朋友的孩子。

然而一個小男孩的出現(xiàn)改變了這一切。他帶著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妹妹，每次他都會省下自己的零花錢，給妹妹買糖葫蘆。

糖葫蘆是什么滋味啊，年幼的他一直惦記著。

直到有一次，臟兮兮的他，伸手奪走了小妹妹的糖葫蘆。

那個小男孩就來了，他以為他又要被欺負(fù)了，又要被打了?？赡莻€小男孩說，這個他妹妹吃過了，不干凈，如果他想吃，小男孩就再給他買一支。

小男孩沒有騙他，真的給他買了一支糖葫蘆。

后來他就天天跟著小男孩。小男孩從不欺負(fù)他，他的妹妹對他也很友好。有人欺負(fù)他，小男孩就要去為他討回公道。

他以為這樣的日子會繼續(xù)下去。爸爸卻在一個不起眼的清早接走了他。他哇哇大哭，卻只換來爸爸的呵斥。

他回到了自己的家，很大，有保姆照顧，家具也很高級?？伤麉s很失落，因為他弄丟了他唯一的朋友。

那個叫李刺的小男孩。

沒了朋友的他，在新的校園里，又開始受到一群孩子的欺負(fù)。但老師認(rèn)為這不過是孩子們之間的打鬧，懲戒的板子總是高起低落。那時候老師最常說的一句話是：

“范鑫！再有下次你們就不要來上學(xué)了！”

可是這個“下次”是哪一次呢？

直到有一天，操場上下著雨的時候，他被一群孩子架著扔進(jìn)了滿是泥水的草地里。那些孩子指著他哄堂大笑，班級里的孩子紛紛跑出來看熱鬧。

他只記得笑聲了，各種各樣的笑聲。

那時的他坐在地上，沒有擦臉，也沒有流淚。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沒有告訴爸爸自己遭遇了什么。他只是找到了一個心善的老教練，三叩九拜入了師門，一有時間就會去錘煉自己。

他想要把自己鍛煉成最鋒利的武器。

在他覺得孤獨的時候，他會想念石橋鎮(zhèn)幼兒園，想念糖葫蘆，想念那個小男孩。

但爸爸說糖葫蘆不干凈，不許他吃。

直到他上了一中。第一天去宿舍，就看到那個高高瘦瘦的男孩子在鋪床。男孩子大方的向他伸出手，“你好，我叫李刺，你叫什么？”

那時他激動的心都在顫抖。

風(fēng)越來越強了。張浩然的眼睛有些濕潤。

他抹了抹眼睛，左手提溜著面包和牛奶下了樓。

他要保護(hù)李刺，但他絕不會饒了范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