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場千年未絕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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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第一場雨到來的時候，眾生還在乞求

那個時候，大地是枯竭的，天空是焦灼的

唯一濕潤的，是那雙因為渴求而流出鮮血的眼眸

但那場雨來得實在是太大了

讓過去和未來都像一只迷航的孤舟

用水作為媒介，天地都成為了倒影

再沒有一縷光和一個人

能夠回到晴空里，把太陽和月亮一眼看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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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沉在水底的，都是冤魂嗎？

漂在水面的，都在逃生嗎？

在蒼茫的憂愁里，只需要一滴冰涼的雨

就可以落滿千萬雙空無一物的手

水已經是此生無法逃避的依靠

用一朵破碎的浪花，就可把所有的希望全部帶走

一場雨在呼喚，一場雨也在怒吼

離開岸要去遠航

可回不了岸的漂流，會失去連星星也不再眨眼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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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最孤獨的那艘船，應該是擁擠著萬物的沉悶和喧囂

無人可以駕駛的那艘方舟

讓該當死亡的都去死亡，那該當活著的才能得到拯救

當一場雨，不再用時間來計算春與秋

年復一年的歲月，就再也沒有記憶來刻劃短暫與長久

血液化為了浪滔，淚水化為了洪流

空余下一副隨波逐流的身軀，以為在走向陽光

回首之際，牽著的，依然還是一雙又一雙亡靈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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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是泥土要得到濕潤，還是沙礫要得到清洗

被洪水所淹沒的全部卑微

都得要回到泥沙里，用埋葬的方式來拾取飄搖的尊嚴

大地已經開始悲痛，飄在天空的雨

又怎敢停息。那是一聲號令，要把哀傷浸泡得徹徹底底

你的頭顱，是閃電輝映的光榮

我的身軀，是驚雷炸響的信譽

在彩虹掛上天空之前，我們需要一場雨成為奠祭

看我們手挽手。除了我們赤裸的身軀

即便是最猛烈的狂風，也不可能找到別的祭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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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撐開一把傘，不是為了把自己與一場雨隔離

而是為了走進雨的最深處，去聽一聽天空的嘆息與大地的話語

那些不屬于生命的故事里，有多少篇章能記起自己

我們在雨中熄滅了手中的火炬

但我們還有誰也剝奪不了的親吻

可以讓滿腔的陰暗，出人意料地熊熊燃起

這是一場籠罩了世界的雨

我們已經不用再去分辨密不透風的時間與距離

就在此時此刻，傾聽自己的心跳

你可還有勇氣，讓我走向你。

你可還有深情，讓我擁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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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你說你已經熾熱得無法呼吸

你說你已經寒冷得即將死去

可這又有什么關系呢

難道天空會就此窒息，難道大地會就此湮滅

我和你都已經知道了火焰中有瓢潑的雨

我和你都已經看見了暴雨中有噴發的火

我們在水深火熱中把青絲熬成了白發，把肉身燒成了白骨

既然我們能選擇一無所有的生死相依

那么，這風。這雨。和這在風雨中倒塌了的一切

又有什么能阻擋我們，含著笑，把它們全都舍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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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如若一定要讓死亡成為新生的啟示

如若一定要讓苦難成為幸福的源泉

那這場在千年前因祈禱而降臨的雨，來得還不夠猛烈

高山還未在呼嘯中變成平湖

大海的岸也還依然悠悠矗立

哪怕這浩渺之水是靠不了岸的一片苦海

我還有一滴深藏不露的淚水

會讓每一滴雨，對我們的到來

充滿洶涌澎湃的無盡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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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再也看不見大地的枯竭

再也看不見天空的熾烈

這一場千年不絕的雨

讓我們已經開始的祈禱

不知道該在何時，隨著我們的生命一起

悄然而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