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也是一個詩人，但目前不是了。之所以說“目前不是”，是因為我對詩歌還未死心，還不能一棍子把自己打死在詩歌創作的道路上，只是暫時放下了而已，雖然放得時間有點長。

記得寧夏知名作家，曾經是寧夏人民出版社編輯的南臺先生，在獲知我來出版社工作后對我說，像你這樣的人做編輯，就等于把自己毀了。他的這番話，當時我自然是不信的。到了今天，我毀沒毀暫且不說，但自從從事編輯工作以來，就很少再寫作了。

其實做編輯也是有好處的，比如：可以遇見自己喜歡的作者，與之切磋文學；可以遇見自己喜歡的作品，任自己浸淫其中。比如遇見溫學飛和他的詩集《紙上還鄉》。

通讀了《紙上還鄉》全書，我們不難發現溫學飛的詩歌帶有明顯的口語化寫作傾向。因此，在談溫學飛的詩歌之前，不妨先談談口語化寫作及口語詩。

新詩是“五四”運動前后產生的有別于古典詩詞，以白話作為文本語言的詩歌體裁。隨著社會經濟的發展，新詩寫作越來越貼近日常生活、接近大眾，以簡單明了的語言反映著社會現實。“文革”時代結束的最典型標志，就是在以詩歌為代表的文學創作上呈現的多樣性。雖然曾經在20世紀八九十年代出現過以艱澀、難懂，甚至不知所云為代表的所謂主流詩歌的作者們，以堅決的態度試圖阻止在文本上更接地氣、更容易理解的口語化詩歌，但詩歌語言的口語化與平民化傾向依然成了新詩創作的大趨勢，就連那些曾經以創作艱澀難懂的詩歌為榮的詩人們，也開始向口語化靠攏。口語化詩歌之所以能被廣泛接受，也恰恰表明了詩歌的文學功用。

詩歌的口語化寫作在不違背詩歌創作規律的前提下，得以讓詩歌創作普及的同時，也賦予詩歌前所未有的生機和活力。毋庸置疑，口語化寫作也是有底線的，有藝術規范的，那就是在回歸語言本真和人的本真的同時，把握語言、把握詩歌的社會價值和藝術創作規律，以達到理想的文學高度。本書作者溫學飛的詩集《紙上還鄉》中的文本便是典型的口語化詩歌文本。作者通過樸素的語言對日常瑣碎的記錄與呈現，以修辭之外的平民化表達方式，為自己構建了一個廣袤的心靈牧場。在這個牧場里，他是自己生活的記錄者、歌者。

詩歌創作的平民意識，代表了詩人對自我在社會中的認識。許多人認為詩歌創作中的自我意識和自我表達，是“小我”寫作，構建不了多高的藝術高度。但社會恰恰是無數個“小我”構成的，我們不能忽略個體的存在性，也不能忽略和貶低個體形式的表達。他們作為社會的一分子，自然也是宏大主體的構建者。也就是說，無論是書寫“大我”還是書寫“小我”，就寫作本身而言，二者并無高下之分，而文學性和藝術性上的高度則取決于文本。

海德格爾認為，詩人的天職是引領人類還鄉并詩意棲居于大地。《紙上還鄉》便具有這一“天職”。其所收錄的詩歌，以樸素的語言表達個人情感的同時，進一步折射了大的社會背景下小人物的境遇，以普通人的價值觀引領人們回歸本真的精神家園。《紙上還鄉》既是自我表達又具有普遍性，既是寫實的又是超越現實瑣碎得以升華的情懷書寫；紙上還鄉即是作者的心靈之歌，也是市井小人物的寬慰劑。

謝瑞

2018年6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