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清楊在綠茵場上奔跑的那一剎，他是發著光的。

足球賽快開始的前幾天，黃梓秋經常能看到班里的足球隊在操場上訓練，這其中就有鄭清楊一個。

一堆小女孩站在紅色跑道上，對著頭上綁著發帶的鄭清楊指指點點。

確實，他看起來有些太扎眼了，在班里踢足球的男生中，就數鄭清楊最高，最奪目。

陳家皓時常會看著他們訓練，但他不上，因為他最擅長打籃球，況且班內足球高手云集，也輪不上他。

鄭清楊踢球的時候，真的是大嘴猴本猴了。無論是長相，還是他敏捷的速度，都和靈敏的猴子一模一樣。所以，很多時候，黃梓秋雖然看不懂足球，但經常會莫名其妙笑起來。

面對著越來越近的足球賽，整個七年級所有同學的心都開始浮躁起來，大家心中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贏。

班里的凝聚力增強了不少，每天都有同學對足球隊隊員們噓寒問暖。

足球賽開始的那個星期，黃梓秋輪了一大圈，終于又坐到了鄭清楊旁邊。

第三節快下課時，黃梓秋無意望了鄭清楊一眼，他仰著頭俯視她，鼻孔在那個角度下被無限放大，輕蔑地笑了笑。

“你干嘛？”她疑惑地問。

“等會給我加油。”然后突然拍桌而起，黃梓秋被嚇得一激靈，他轉身攬住其他隊員的肩膀，穿著白色的球服，大搖大擺地跑了出去。

加油？不大可能。黃梓秋膽子那么小，能在眾人面前大喊的概率幾乎為零。

“最多在心里給你加油。唉不對，我憑什么給你加油？”她越想越氣，和全班同學一起下了樓。

大家圍在足球場外圈，密密麻麻地一層又一層，班長和老李從遠方走來，扛了一大箱礦泉水，一些性格外向的女生從各科老師那里借來了小蜜蜂。更有人為了看清楚比賽實況連板凳都搬了下來，踩著凳子上，扶著前面同學的肩膀，伸直了脖子。

黃梓秋和王若被擠來擠去，最后被擠到了前面，反正她們的身高也擋不住別人的視線，這樣看得也更清楚。

比賽開始了，一個黑白相間的足球在足球隊長余天游的腳下如風一樣滾動著，別班隊員縱身一躍，試圖從他腳下奪走球，可余天游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球傳給了鄭清楊，鄭清楊靈巧地用腳一勾，轉身一繞，躲過了又一波趕來截住他的人，緊接著出其不意，攻其不備，飛起一腳，射門！守門員望著如隕石一般極速飛來的球，高高躍起，只可惜，球從他的指尖飛了過去。

漂亮的一球。

四班的同學們不停地喊著加油，一個個都感到無比的驕傲。徐焉然拿著小蜜蜂忘我地大喊。老李站在一旁不斷地用手機拍照。

結果不出所料，四班以大比分獲勝，足球隊主力隊員鄭清楊和余天游功不可沒。

一路過關斬將，幾天后，四班足球隊殺到了決賽。

令人難過的是，在最后的較量中，輸給了二班。

在下課鈴響得一瞬間，二班的人發出響驚動地的歡呼聲，余天游低著頭走到人群中，啪得一聲癱坐在地，埋著頭大哭起來。

李老師輕輕揉著他的頭安慰他，同學們站在一旁不知所措，黃梓秋忍住了差點就要哭出來的念頭。回頭尋找鄭清楊的身影，他一個人坐在主席臺邊上，喝了口水，望著教學樓發呆。

能沒進入決賽的三班里趕來加油的人和四班的人一齊低看頭走著，風中夾雜著燥熱，陽光曬得人頭昏腦漲，心煩意亂。

鄭清楊故意輸給二班的說法，在全班傳播開來。

有人說二班的人用西瓜汁收買了鄭清楊。黃梓秋聽到這個說法，只覺得荒謬。西瓜汁又不是什么稀奇的珍貴東西，鄭清楊怎么會用班級的名譽，去換一杯西瓜汁？

黃梓秋急于獲得一個答案，于是她想了想，終于還是忍不住問了鄭清楊。

“是啊。”少年挑挑眉，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和他們說的一樣。我就是被收買了，贏了也幫不了我考上高中，輸了又怎樣？”

他的語氣中充滿了漫不經心，他的一舉一動都讓黃梓秋感到無比的陌生。

黃梓秋突然覺得，自己也許是救不了他的。

她很少再理他，直到某一個傍晚。她因東西落在了教室，出了學校又跑回了教室。

空空蕩蕩的教室角落，鄭清楊背靠著雜物間的門，輕輕揉著腳踝。

黃梓秋看到，他的腳踝紅了一大片。應該是足球賽留下的傷。

笑容經常掛在臉上的鄭清楊，表情冷漠地讓人心疼。

黃梓秋這才意識到，是自己錯怪他了。

面對著空穴來潮的謠言，她義無反顧地站在了與鄭清楊的對立面。

她應該知道的，鄭清楊自始至終，都不是會背叛班級的人。

“對不起。”她不敢大聲說，但即使是如此微弱的聲音，鄭清楊還是聽見了。

“哦。”他起身，拎起書包，經過黃梓秋時，邪惡地笑了笑，使勁拍了下她的腦袋。

轉身時，鄭清楊已經跑遠了。

“活該你疼。”黃梓秋想。在夕陽的照在臉上時，她忍不住笑了笑。

當春天直直撲了個滿懷，我以春天問候你，祝福你。

沒有人可以剝奪鄭清楊踢足球時身上散發的光。黃梓秋不行，謠言也不行，他永遠屬于那一片綠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