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

當二翠說出這句話時，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仿佛大家的腦仁都已停止運轉并發出發條卡殼的聲音。

“還活不活了？小劈叉！女孩子家家的去干什么！”奶奶猛的撩開布簾子，沖到外屋，一把揪住了二翠的頭發。

爺爺、舅爺爺、果子、華子大驚，再怎么爭吵、鬧騰，這動手打罵雖在農村常見，可奶奶動手還是頭一遭！

“老婆子！要干什么？！放手！”爺爺首先呵斥，伸手去打奶奶的胳膊。

在爺爺的拉抻下，奶奶拽著二翠頭發的手更緊了，二翠的頭向旁邊歪去，借著力道。

混亂中，二翠眼角流出眼淚，回頭一口咬住了奶奶的手臂，緊緊不放松。

奶奶吃不住痛楚，猛的一扯，一縷頭發掉到了地上。

“屬狗的東西！要造反？小劈叉！”奶奶不依不饒，嘴上愈發強硬。

“我就是狗！是一條死活一樣的狗！你們不要管我，我是死是活都是我自己的事，我就是要去！你們管不著！”

二翠的態度強硬到極點，要去中捷農場也是鐵了心的。

“走吧！快走！走了就別回來！”奶奶吼叫著。

“別吼了！”爺爺提高嗓門。

正在大家不知所措看著二翠和奶奶大吵的時候，門洞傳來了說話聲。

“蘭嬸、王嫂你們扒著門干嘛呢？”一個男子的聲音傳來，果子一聽，知道是大哥禿子回來了。

果然，不一會禿子走了進來，一邊走還在一邊回頭：“嬸子，嫂子進來呀！在門外站著干什么？”

禿子說著話走進院落里，也沒見后面有人跟進來。

有人扒在門外？華子猜測可能是二翠和奶奶硬剛的吼叫聲吸引了左鄰右舍偷聽。

禿子走進外間屋，看到一大家子人和一個不認識的男子都亂做一團。

二翠坐在地上，頭發凌亂，土屋地面的灰蹭的滿身都是，臉上淚跡斑斑，本就小眼睛大長臉的她更顯狼狽和猙獰。

華子也跟著濕了眼眶，左顧右看，一邊是妹妹，一邊是親娘，雖然親娘過分了，但也不知道說什么好。

爺爺坐在馬扎上，低著頭沒有說話，只是嘆氣。

還有那個陌生的男子，也坐在馬扎上，抬頭看著禿子。

大春忙扶起二翠，拉著她走進西屋：“快起來，地上那么臟，起來！”走進西屋，大春斜眼看著奶奶撇了一眼，奶奶自顧自的走進東屋，嘴里還在碎碎念，嘴唇都泛白了。

禿子不明所以，正好張嘴詢問，爺爺開口說話了：“禿子，這是你舅，中捷農場來的老舅。”

雖然不知道中捷是哪里，也不知道原來自己還有個舅，但出于禮貌，禿子還是喊了一聲。

“呀！這就是禿子吧？都長這么大了，果然當兵還是鍛煉人！”舅爺爺看著禿子消瘦但還算挺拔的身板說。

舅爺爺的寒暄緩解了緊張的氛圍，大家心照不宣，不再談論華子和二翠去中捷的事情。

………

這一天過的格外漫長，也是奶奶反對舅爺爺最為激烈的一天。

表面看來是奶奶反對華子和二翠離家外出，但深層次原因在于，奶奶討厭這個弟弟，而且也對華子去中捷這件事不抱期望。

奶奶對舅爺爺的成見至深，沒人知道具體原因，小子長大后也僅僅聽說是因為奶奶的壞脾氣，但僅僅是壞脾氣嗎？

壞脾氣也要有一個誘因才說的通，總之奶奶就是反對華子去中捷，好不容易不在執拗，二翠又借機跳了出來。

也許在奶奶看來，這一個個的孩子都要離開家門本身就是一種災難吧。

如今看來，外出打工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年輕勞動力整天窩在家里才叫笑人。但那個時候，通訊不發達，交通不便利，離家外出杳無音訊也是常有的事情。

禿子明白原委還是第二天的事情了，是果子告訴他的。

讓人意想不到的是，禿子一明白事情經過，就連珠炮似的提出了一連串的問題，而且每一個問題都正中外出的利弊，對這些問題的解答與思考也正是大家想說明白而又沒有徹底說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