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兵隊就是要打起精神來！看你們一個兒個兒死洋洋的。怎么指望你們看糧食！”這天是星期一，民兵隊隊長小八又在耍官威。

“有嘛好看的！這生產隊里，干多干少一個樣兒，不少我一碗飯吃，我為嘛要賣命！再說了哪里有那么多糧食可看！”民兵小胡子不屑的回嘴道。

小胡子說的話不無道理，大鍋飯的年代，劉窯廠村的所有人被分成幾組，輪流去田里耕作，大家一起干活，一起歇息，每個隊按照工作量換取工分，以工分換口飯吃，由于執行的不太嚴格，所以一定程度上來說，大家干多干少一個樣，積極性自然不高。大鍋飯的年代，農業生產的效率在初期有所提高，后來就越來越不像樣子，非但貧窮的人沒有減少，吃不上飯的反而越來越多了。

小八見小胡子回嘴破壞他的權威厲聲喝道：“你這個懶奸，懶人爛命，找借口也沒用！走！上地！”

“你還不是搞了破鞋，別以為我們不知道，還有臉說我們！”小胡子抻著長長的脖子，小圓臉上眉毛一歪，小聲咕噥道。

在地里，民兵隊的主要任務就是維持秩序，不過一個村里的，大家都認識，是十足的鄉村社會，也沒有人鬧多少幺蛾子，只要大家干活就行了。但是有一個人卻是很難管，那就是小八的爹。

當小八帶著民兵走進村西南角的棉花地里時，小八的爹又在口若懸河的給村里的小輩兒們“上課”了！

“當年那一仗打的是真漂亮，我在淮海戰役里擔當車隊長！專門指揮給前線運送物資。那可是在***的指揮下打的仗！”說完撇了撇嘴，一張方形臉，圓眼睛，小鼻子都透露出自豪的光芒，和小八的樣貌簡直一模一樣，只是小八一米八的大高個兒，卻是他爹望塵莫及的。

“爹！你又在講你那光輝事跡了，還干不干活了！快點去地里干活吧！”

看到自己的兒子走過來，還帶著一隊民兵，哪里肯收起話匣子。

“我當年帶的可是正兒八經打仗的兵，不像你帶著一群泥蛋子，在這里看田看地的！”小八爹得意洋洋得數落著小八。

對小八來說這些數落沒什么，正反都是自己的爹，雖然沒文化愛炫耀說話尖酸了點，但參加了淮海戰役卻是事實，也確實在***的帶領下為新中國的建設做出了貢獻，小八對這些話是有耳朵進左耳朵出！但他帶領的民兵不干了。

這些民兵正在每天因重復的活計又吃不飽飯憋了一肚子氣，聽到小八爹的話，氣不打一處來。

“你才泥蛋子！你們全家都是泥蛋子！”

小胡子是出了名的不尊重長輩，即使是在農村比較重視上下輩份的地方，他也是口無遮攔。這一句回嘴不要緊，小八老爹哪里肯吃癟悶氣，他也是出了名的粗人，一聽小胡子頂嘴，舉起鋤頭就要砸，小胡子頭一歪，保護了腦袋，鋤頭卻順勢摜下去，一下子砸在了腳面上，小胡子嗷嗷亂叫，徹底失了理智。

大罵：“老鬼東西，別以為你打了淮海戰役就了不起了！老塞子一家子不正經，你兒子還搞了破鞋！”

這一句“失心瘋”的話徹底震住了小八老爹，一時間愣住了。

“啥？破鞋是啥！？小王八羔子，滿嘴噴糞！”說著就要舉起鋤頭砸第二下。

小八見狀，徹底慌了，趕忙制止了老爹，喊民兵隊把小胡子送到村衛生所。

過了半天小八老爹才回過神來，問小八：“剛才小胡羔子滿嘴噴糞，說了些啥？誰是破鞋？說的那么難聽！”小八老爹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了，直勾勾地盯著小八的臉。

小八的臉紅一塊紫一塊的，慢吞吞的說：“他說的是我，我搞了對象，和俊山書記的女兒！”說完蹲在地上撿了一根干草莖漫不經心的劃拉地面，揚起陣陣小土。

小八老爹愣的時間更長了，過了好一陣兒，臉上竟然顯出又像憋笑，又像快要哭出來的表情，讓他的方形臉都變得圓潤了，鼻翼翕動中突然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小八老爹的反應是小八沒有料到的，一開始還以為老爹被自己氣瘋了。

“行啊！你！省的我給你找老婆了，我最煩那個死老太太劉紅花了，找她說媒，凈耍鬼心眼！前一陣找她打聽說媒，還嫌東嫌西，竟說我們家窮還要去隔壁村找女娃子！別以為她那些老不正經的事兒我不知道！”

…………

小八心里的一塊石頭算是終于落地了，沒想到老爹的思維竟是如此開放，三言兩語就能打破世俗常規。

兩廂對比，爺爺家的生活和小八家相比也算是過得去的，一定程度上來說兩家并非門當戶對，雖然那個時代不重視彩禮物質，但這種差距卻體現在為人處世的觀念上。

小八和小八的爹算是高興了，但是女方家的態度仍然需要重視卻是他們疏忽的。

“爹！爹！終于找到你了，你快回家吧！家里出大事了！”突然遠處傳來小八妹妹的呼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