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程師的美學——建筑

加拉比高架橋

○ 工程師的美學和建筑本就是完整連續的一個整體，然而，一個得以蓬勃發展，而另一個卻日漸式微。

○ 工程師受到經濟法則啟發，在數學計算的引導下，幫助我們與建宇宙規則達成和諧，而工程師自己也據此到達和諧的境界。

○ 建筑師通過各種圖形布局，實現了一種秩序，它完全是他精神師的世界的呈現。通過那些圖形，建筑強烈地觸動我們的感官，刺美激我們麻木或平靜的情感；通過他創造的種種聯系，喚醒我們學深深的共鳴，賦予我們有節奏的秩序感，使我們與所處的世界產生融洽的感覺；他決定我們精神和內心的波瀾壯闊，我們因此得以與美緊密聯系在一起。

工程師的美學和建筑本就是完整連續的一個整體，然而，一個得以蓬勃發展，而另一個卻日漸式微。

道德問題：謊話不可容忍，人類在謊話中滅亡。

既然住宅總是必不可少，而且是人類創造的最重要的工具，那么，建筑是人們最迫切的需要之一。工具標志著文明發展階段：石器時代、青銅器時代、鐵器時代。工具不斷進步完善，歷代對其發展進步都做出了貢獻。工具是文明進步直接而即時的反映，工具是人們被迫合作的結果，同時它也讓勞動者獲得解放。人們把舊工具扔進廢物堆中，比如：敞口槍、長筒炮、破馬車、舊火車頭。這是精神健康的表現，也是道德健康的表現。我們無權借口工具不好而生產廢品，我們也無權借口工具無效而浪費力氣、健康和勇氣。我們要扔掉它，換掉它。

但是，人們生活在老舊的住宅中，他們并沒有設想建造自己的住宅。自始至終，老宅緊貼心窩，情感如此強烈，它占據了一個神圣的位置：一處老住宅!老宅還有其他的神靈，人們各種情結建立在永遠不變的追求之上，文明卻在不斷發生改變。情結消解，寂滅。住宅卻沒有發生任何變化，對住宅的崇拜幾個世紀以來都沒有發生改變。住宅即將倒塌。

如果有人不相信宗教卻又按照宗教的教義行事，那么，這個人就沒有精神力量。這是一件不幸的事情。我們住在不適合居住的住宅，我們也是可憐的，因為這樣的住宅毀壞我們的健康和我們的道德品質。我們宅在家里，一動不動，這就是命：我們待著不動，任憑房子啃噬我們，就像患了癆病一樣。社會即將需要大量的療養院，我們太不幸了。我們的住宅令我們厭惡，我們從自己的房子逃離，經常光顧咖啡館和舞廳。如若不然，我們就沒精打采地蜷縮在家里，就像一群失了魂的動物，我們沮喪極了。

工程師們制造他們那個時代的工具。他們制造一切，唯獨沒有建造住宅和腐朽的貴婦小客廳。

在世界各地，全民范圍的、區域性的、城鎮里的這些建筑師學校，它們召喚那些富有才華的年輕人入學，教給他們七七八八的東西，傳授雕蟲小技，并且教他們說好聽的話。這些大大小小的建筑師學校啊!

工程師們大都健康，充滿了陽剛之氣。他們積極而有成效，高尚而愉快。而建筑師們卻需要從負面情緒中被喚醒，他們需要充滿正能量，越忙越快活。否則，事情的真相是他們很快就沒事可做了。

工程師在為此做準備，他們將修建新的房子。

然而，建筑學還是存在的，它令人贊嘆，美輪美奐。建筑成就了人們的幸福，而幸福的人們又造就了建筑。

幸福的城市都有建筑藝術。

電話機有建筑藝術，帕提農神廟也有建筑藝術。在我們的住宅中，建筑藝術將多么輕松自在!我們的住宅組成街道，街道構成城市。城市是由一個個有靈魂的個體組成，個體感知、受苦、贊美。建筑藝術多么自如地存在于城市街道和城市的各個角落啊!

診斷清晰準確。

工程師制造建筑藝術，因為他們運用從自然法則中推導出的數學計算。他們的作品使我們獲得了“和諧”感，這是一種工程師的美學。工程師在計算中，賦予公式一些術語，趣味自此加入。確切地說，當一個人計算時，此人就進入純粹的精神狀態。在此狀態下，趣味會行一條正確的道路。

建筑師們走出校門，那些學校就像溫室，專門加工藍繡球花和綠菊花，還培育出低劣的水仙花。他們進入城市，一個個的樣子就像出售摻了礬的毒牛奶的商人。

人們處處相信建筑師，就如同人們盲目相信所有的醫生一樣。住宅當然應該值得人們擁有，也應該請教一位藝術家。根據《拉魯思百科辭典》，藝術是運用知識來實踐一個概念。今天工程師們擁有知識，他們知道工程堅固的方法、采暖的方法、通風的方法、照明的方法。難道不是嗎？

根據這個診斷，工程師回歸本源，從頭開始做事，他用知識指明道路、掌握真理。建筑重塑人們的情感，它也應該在自己的領域從頭開始，采用那些易于打動我們情感和滿足我們視覺的元素，并且把它們處理得精致或粗獷、躁動或寧靜、冷淡或熱情，從而明確地影響我們的情感。這些元素都是造型元素，它們的形狀目力可及，心靈可以感知。這些柔軟或粗硬的形狀有力地或者巧妙地對我們的身體感官產生作用(球形的、立方體的、圓柱形的、水平的、垂直的、傾斜的，等等)，并產生強烈的震蕩。受到震蕩的作用，我們很快感受到原始本能之外的東西，因此，某種協調性產生。它作用于我們的意識，使我們進入一種愉快的境界，我們在此境界中與統領宇宙萬物的法則產生共鳴。在此境界中，人們充分運用個人的記憶力、創造力進行研究和論證。

建筑藝術今天已經不記得它誕生的原因。

建筑采用各種風格，充分表現結構問題；客戶和公眾仍然按照視覺習慣來感受它，在一知半解的基礎上來理解和論證。機器的使用導致我們的外部世界和公共生活發生巨大變化，我們有嶄新的視角和全新的社會生活，但是我們還沒有讓這一切發生在住宅上。

所以，住宅問題應該提出來，還有街道和城市問題都應該提出來，應該讓建筑師和工程師面對住宅問題。

我們給建筑師先生們提出三條忠告：

體塊，我們的感官體會并度量它，充分作用于我們的感官。

表面包藏體塊，它可以消除也可以放大我們對體塊的感覺。

平面是體塊和表面的生成元，它決定一切，并不可逆轉。

另外，“基準線”也是建筑師采用的一種手段，建筑借此成為可感知的數學，讓我們領略數學的益處。我們很愿意在此書的章節中揭示一些關于數學的事實，它們比石頭靈魂的那些論述更有價值。憑著我們的數學知識，我們將在建筑物的外觀上駐足流連。

我們已經考慮過了住宅的居民和城市里的民眾，我們很清楚，當前建筑的不幸大部分應該歸因于客戶，就是那些訂購、選擇、修改并最終付費的人。為這些人，我們寫下了“視而未見的眼睛”這一章。

我們認識很多大企業主、銀行家和商人，他們對我們說：“請原諒，我就是一個俗人、庸人，完全對藝術一竅不通。”我們高聲地對他們說：“你要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這個美妙的目標上，制造新時代的工具，創造全世界如此眾多美好的東西。一切受經濟法則主宰，把數學計算與大膽的想象力結合在一起。你們看看所做的一切，準確地說，這一切可真美!”

正是這些大企業主，銀行家或者商人，我們看見他們在忙完事務之余，宅在家里，周遭一切似乎顯得與他們格格不入：四壁促狹，房間堆滿了沒用的東西，有一種令人作嘔的氣氛。房間籠罩著各種謊言，諸如歐卜松、秋季沙龍，各種無聊風格的小玩意兒。他們看上去局促不安，就像關在籠子里的老虎那樣了無生氣：看得出來，他們似乎在工廠里或者銀行里會快樂許多。我們以輪船、飛機和汽車的名義，懇求獲得健康、邏輯、勇氣、和諧和完美。

人們必須理解我們。這都是求證過的真理，并不是徒勞無益、無事瞎忙。

在有了這些地下室、工廠、機器和高樓大廈之后，談論建筑終于變成一件愉快的事情。建筑是一種藝術行為，一種情感表現，在建筑問題之外，在它之上。建造師為了牢固，建筑卻是為了打動人心。當建筑作品在我們心里奏響宇宙的旋律時，我們順服、感知并贊頌宇宙法則，這就是建筑情感。當某些比例關系達成時，我們就被作品征服。建筑就是“比例關系”，就是“純粹的精神創造”。

今天，繪畫藝術已經超越其他藝術形式。

首先，它跟時代同唱一個調[1]。現代繪畫已經放棄了壁畫、掛毯和裝飾品，它囿于自身的范圍，綿密重疊；它遠離令人分心的形象藝術，處于沉思狀態。藝術不再講歷史了，它讓人沉思。勞作之余，沉思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一方面，很多人需要令人滿意的住宅，這是一個最迫切的現實問題。另一方面，創業者、行動派、思想家、帶頭人，他們都需要一個安靜封閉的空間思考，這對杰出人士是一個必不可少的條件。

作為今天的藝術大師，畫家和雕塑家既受到譏笑又受到冷落，你們收拾好房子，跟我們一起努力建設城市吧!你們的作品將要放在時代背景下，被人們認可并欣賞。你們將明白建筑需要你們的關注。請關注建筑問題。

比薩城

[1] 我們想談論那次重大革命，它關于立體主義，以及隨之而至的種種探索。我們不談論兩年以來畫家的慘淡經營，他們地位下降，受到知識貧乏而感覺遲鈍的評論家的苛責。——作者注(本書中注釋，如無特別說明，均為作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