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

盧白扛著巨劍。

劍很寬，盧白，很胖。

不時，他朝著前方吐個舌頭，做個鬼臉。

“嘎吱嘎吱”！

盧白并未與他們一起乘車。

徒步，有助鍛煉體魄。

劍客，

殺傷很強。

只是體魄，與他們的攻擊力相比，其差距恰似云泥。

盧白是個例外。

身體夠壯，氣血足夠雄渾。

巨劍之巨，有如門板。沒有強健體魄支撐，也許，只能做個門板。

能使巨劍，足見盧白之強。

可惜，他是例外，卻不夠例外。

“爺爺說，如今劍客大多追尋羚羊掛角，有如一劍西來，天外飛仙。

可是，他們是在大地。

腳踏大地，如何飛仙！

即使成了，也是半吊子水準。看似縹緲，卻失了根基。”

爺爺不會害自己孫兒，他說的，他聽。

赤腳。

感受大地氣息，體會大地脈動。

將自己與大地連接在一起，腳踏實地，出劍。

一劍復一劍，勢如長河，延綿不絕，摧枯拉朽。

“虎”！

劍套未摘，一劍催過，前方大樹摧眉折腰，落葉飄搖！

“地發殺機，亦可搏殺天人！”

“哈哈哈哈！”

“啪啪啪！”

一陣掌聲響起。

是唐三藏。

馬車，不知何時早已停下。

后方，少年人沉浸在感悟里，揮舞劍勢，絲毫未曾察覺。

感悟一事，玄而又玄，可遇，卻不可強求。

在少年人感悟之時，他與春夏不曾發出半分聲音，屏息凝神，在心中，為少年人喝彩。

同時，對于這個言明找自己打架的少年，唐三藏也想看看他的成色。

他由衷說道：“盧白，未曾愧對武癡之名！”

盧白收起巨劍，撓了撓腦袋，“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

“讓法師見笑了！”

唐三藏搖搖頭，“世間之事，唯怕，認真二字。”

“嘿嘿！”少年人傻笑。

“來，向我出一劍。”

盧白狂喜，“當真！”

唐三藏點點頭。

“咚”！

“虎”！

盧白飛起一腳踢起劍身，力灌雙腿，腰部發勁，就勢，一劍揮出。

詭異的是，此劍很慢，慢到肉眼可見其劈落軌跡；

此劍，劍氣卻是引而不發，明明劍氣如潮狂涌，卻死死鎖在巨劍周身。

蓄勢，

瘋長。

“啊……”

盧白大喝，雙手舉過頭頂。

巨劍劈下，劍氣帶起陣陣氣浪，掀翻無數砂石，砸向唐三藏！

身處少年人身前，唐三藏自是感受更加明顯。

衣袖獵獵，引動體內玄功運轉，一起流轉八百里。

身前巨劍如猛虎下山，力撲而下。

“叮”！

他屈指，彈在劍身。

巨劍自身旁三尺處落下，

毫發未傷。

煙塵散盡，唐三藏身旁三尺炸出一道巨坑。

盧白神色稍有落寞。

“敗了！”

唐三藏卻是滿面笑容，上前拍了拍少年人肩頭。

“我以境界壓你。你，算不得敗！”

“莫騙我。”盧白搖搖頭，聲音低落。

“你瞧。”

唐三藏拿起衣擺，上面，點點污泥。

盧白稍稍抬頭，瞪大了雙眼。眼神里，燃起火苗。

“真的？”

唐三藏笑著點點頭。

盧白仰天狂笑，“哈哈哈哈，我果然是劍道天才！”

他縱身一躍，跳過巨坑，坐在車前。

“法師，快上車來！”

“不打了？”

“今日暫且休息，明日再戰，哈哈哈哈……”

唐三藏笑著撣了撣身上灰塵，邁步，與少年人一起坐在車前。

“駕……駕……”

手中巨劍揮舞，當做馬鞭。

“噠噠噠噠”！

馬車再次向前。

“剛剛一式，可有名字。”

“有啊，叫斷水流。”

“這……不像你會起的名字。”

“嘿嘿，爺爺給起的。”

這時，小春夏掀開車簾探出頭來，嘻嘻一笑，聲音如空谷黃鸝。

“胖哥哥剛剛好帥呀！”

聽到小姑娘夸獎自己，盧白來了精神。矜持道：“咳咳咳……嗯，你還沒看到盧白哥哥風采更甚之時。有機會，再給你使幾手劍耍耍！”

“嘻嘻，好啊！”

“對了，胖哥哥你的巨劍有名字嗎？”

“它是我的朋友，名叫莫負。”

莫負！

唐三藏仰頭，靠在車廂邊緣。

不知，想起了誰……

“啪”！

他隨手摘下一片柳葉，放于指尖。

兩拇指并攏，將其緩緩靠近唇邊。

以葉為笛，吹起一曲不知名小調……

這一路，因有盧白的存在，歡笑，多了許多。

盧白雖耿直憨厚，卻并不愚笨。

一路上，時不時向唐三藏討教幾招，雖未再次進入感悟，卻也收獲良多。

要知道，人間佛子雖是修佛之人，但，修行之事殊途同歸，一法通，則，萬法明。

世上很少有人會無緣無故對誰好。

即使親朋手足，亦有因由。

法師對他的好，他都記在心里。

小春夏，嘴巴很“饞”，見什么都新奇，見什么都想嘗一嘗。

盧白身為胖哥哥，自是滿足自家小妹這點小小要求。

追兔、攆雞、摘果、抓蛇。

但凡路上有的，小春夏沒吃過沒嘗過的東西，他一定要弄到手。

不會生火沒關系，不會烤肉也沒關系。

學！

小姑娘很可愛，這一路相處，他知道了她的出身，以及從小的成長經歷。

他是打心眼里心疼這個小姑娘。

即使灰頭土臉，即使煙熏火燒滋味不好受，都沒關系。

小姑娘還喜歡聽他講奇聞異事。

這些故事在她看來都是從未接觸過的，很新奇，很遠，卻也很近。

有時，為了逗弄小姑娘，他還會講一些門里好玩的事情。

誰偷了師傅的煙袋，誰喜歡自家師姐，又有誰，閑著無事去挑弄自家山門圣獸，結果被追得滿山跑。

這些，他都講給她聽。

小姑娘很乖，捧著下巴，坐在他的身旁聽他講的故事。

眼睛里閃爍著小星星。

有時，也會被她都得“咯咯”直笑，甚是開心。

每當這時，唐三藏都會笑著搖搖頭，卻不去打擾。

他的經歷使他性格有些悶。

話少！

即使他的故事更加精彩，可是，說不出來。

幸好，有少年人在。

可以陪陪她，哄哄她。

“唉，胖哥哥哪里都好，就是故事有時講的有些夸張。”小春夏坐在唐三藏身旁，微微一嘆，感慨道。

“小春夏不是很喜歡聽嘛！”

春夏搖搖小腦袋，拿起一根小樹枝，撥弄著篝火。

“胖哥哥千里迢迢來找哥哥你，肯定很是孤單。”

接著小姑娘抬起頭，粲然一笑，“有我陪，他就不會太過念家鄉啦！”

“小春夏。來聽故事嘍！”那邊，盧白呼喊著春夏。

她放下小樹枝，起身跑了過去。

“來了來了！”

這邊，篝火前只剩下唐三藏自己。

他拿起春夏放下的小樹枝，如春夏一般，撥弄著面前篝火。

所以，究竟是誰在陪著誰，誰，又在哄著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