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今早的早餐是果子，宜清淡，不宜食油膩之物。

“吱呀”！

春夏推開木門，走出木屋。只是眼睛有點紅，臉色稍顯蒼白。

昨夜，她未睡。

瞧見哥哥坐在地上吃著果子，小姑娘在猶豫要不要過去。

“咕”！

小小肚子出賣了她。

唐三藏當然注意到春夏出來，也聽見她的肚子餓了，咕咕叫。

招招手，示意小姑娘過來吃東西。

春夏挪動著小小的身子，走了過去。

“咔嗤”！一口咬下。

看到她一口一口，吃掉果子，發出清脆響聲。肉肉的臉蛋，小大人般皺著眉。

唐三藏苦笑。

想必，她是把果子當成自己了！

“如果，哥哥的消息是假的，這里的變化，并非是你口中的靈蘊所帶來的呢?！?

“應該不會。

就我所知，除靈蘊外，無他物可抵抗混沌的磨滅之力?！?

小姑娘停住嘴巴，捧著果子，輕聲問道：“如果，那靈蘊被人收走了呢?！?

她定定的望著唐三藏，眼睛清澈如水，不含雜念。

“哥哥會殺掉那人，強取靈蘊嗎？”

唐三藏沉默了。

齊天，是妖。

春夏，也是妖。

雖然她只是半妖。

可終歸，他們同源。

靈蘊現在處境，如同美玉無主，人人可得。

如果，所謂的守關人是他的娘親。

如果，她的娘親盜取靈蘊，將其打入她的身體了呢？

許久后，唐三藏澀聲開口，“若果真如春夏所說，那，就是小猴兒命該如此。”

春夏得到回答，卻依然定定的望著唐三藏許久。

“哦！”

她站起身，抹了抹嘴唇。

“我吃好了，要回去睡一會兒。

好困?！?

唐三藏低著頭，吃著果子。

“嗯，去吧。”

“哥哥再見。”

“再見，春夏?！?

小姑娘揉了揉肚子，走向木屋。

“謝謝。”

回去時，她小聲道謝。

可惜聲音太小，微不可查。

心亂中的唐三藏，未曾聽到。

“吱呀”！

木門開了，又合。

只是，片刻后，木門再次開啟。

她的手里，握著一盞銹跡斑斑的青銅古燈。

“夜里，太黑！這個給哥哥吧?！?

小姑娘左手托著青銅古燈，貝齒咬著右手手指，低聲說道。

黑夜，對于唐三藏來說，與白晝并無太大分別。修為到了他這個地步，夜中視物如反掌觀紋。

但，他選擇收下。

小姑娘是好心，人予善意，接著，才是對她的報答。

“呼！”

小姑娘吐出一口氣，似放下些什么。

旋即，臉上露出一個大大的，燦爛的笑容。

轉身，蹦蹦跳跳著，回了木屋。

關門，脫鞋，鉆進被窩。

閉上眼睛，準備入睡，嘴角依然微彎。

外面，唐三藏獨坐。

心亂了。

話，不用說的太過直白。

但，已然有了答案。

今日，微風不燥，陽光正好。

如果這里有路邊擺攤算命的先生，大概會說一句：宜下山。

“當當當”！

木門敲響。

“貧僧，將下山去。春夏，跟哥哥走吧?！?

“不了，哥哥！我想在這陪著娘親?！?

“春夏乖！青荒山終有一天會磨滅掉靈蘊，山腰這出桃源，也將不復存在。那時，你怎么辦?！?

小姑娘，沒有回答。

“莫擔心，哥哥不會取你靈蘊?！?

“我會在山上好好生活，陪著娘親，直到，青荒山將我一起磨滅！”

很久。

唐三藏勸了很久，但木門一直未曾打開。

春夏，不愿跟著他，一起下山。

“呼”！

他深呼一口氣，心神疲憊。

拿起青銅古燈，他亦回頭望了許久。

春夏的身影，始終未曾出現。

不等了。

面前是百丈深淵，云霧鋪滿眼前的空間。

唐三藏鼓蕩法力，一躍而下……

“吱呀”！

在他走后，春夏開門走出。

來到平臺上兩座石堆面前。

那里面，是她的父母雙親。

娘親，春夏十歲了！

娘親說，山下的姑娘，十幾歲就要成婚配，生娃娃。

春夏，應該是沒有那個機會了。

可是，春夏做姑姑了呀！

哈哈！

娘親，春夏的小侄子才兩歲多哦！

做了姑姑，就是大人了。

大人，怎能搶侄兒的東西吃呢，對不對。

雖然與哥哥相處時間很短，他，也只是帶著春夏吃了一次野兔肉。

可，這是幾年來，春夏吃得最香的一次。

春夏很開心！

有人疼的感覺真好！

有人愛的感覺真好！

有哥哥，真好！

娘親，對不起！

春夏沒有聽您的話，守住秘密。

您讓春夏用心練功，將來偷偷下山隱姓埋名。

春夏，辦不到了。

但，春夏不后悔。

不知何時，山腰，綠意盎然的巨樹，藤蔓，悄悄染灰。從樹頂，從葉尖，由外，向內。

染灰，不確切。

應該是，化作飛灰。

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

它們，沒機會如山下、山頂同伴那般，繼續存活了。

混沌磨滅之力，不會給它們機會。

木屋前，石堆上，小姑娘緊緊抱住娘親的衣冠冢。側臉貼在碎石上，眼睛禁閉。滿足，安詳。

“娘親，我會陪著您！”

…………

唐三藏已下山，于山林間穿行。

臨走之前，昨日地上剩余果子，被他放進衣袖。

春夏摘來送他的，得帶著。

“嘩啦啦”！

就著溪水，他洗了把臉，溪水中的自己，有些憔悴。

洗完臉，靠坐在樹下，修養精神。

回去的路，還很長，他需要調整狀態。

怎么對小猴兒說靈蘊的事，還沒想好，其實，沒什么好想，小猴兒，小，但，聰明。

想說的，他懂。

還會反過來，安慰你。

懂事的小大人，最讓人心疼。

或許，可以將青銅古燈送他。

也算，春夏和他，結個善緣？

世間因果，誰說的準。

想到這兒，他拿出那盞燈，放在手里。

燈，銹跡斑斑，看不出是什么年代。其上雕刻古字，用做裝飾。

寫的是何字，早已不能分辨，它被人為進行遮蓋，用利器劃花。

唐三藏抬頭望天，手中細細摩挲，不知在想些什么。

“呼……嗚……嗚……”

一陣妖風猛然吹來，發出嗚咽之聲。

天色快速變暗，白晝入黑夜，像是被什么東西，遮蓋了天空。

九月二十七，

天狗，食日！

青銅古燈無火自燃，亮起五色光華。

他猛然低頭，手上青筋暴起，怒目圓睜。

“春夏！??！”

“咻”！

唐三藏身形暴起，極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