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流浪！

流浪的日子可真不好過！

奧利奧不幸又成了一條流浪狗，雖然這并不是它的錯。它是一條邊境牧羊犬，邊牧是全世界智商最高的狗，可以和人類6～8歲小孩的智商媲美。也就是說，如果邊牧會說話、會寫字，它們就可以進入人類的小學念書，并能順利讀到二年級。

奧利奧當然也不例外，它早已掌握了各種技能，打滾、握手、鞠躬、作揖更不在話下。它甚至還有一點點音樂細胞，有時會隨著節奏搖擺身體，甚至手舞足蹈。

不過奧利奧是條狗，再聰明也無法真正聽懂音律的美妙，但再愚笨的狗也有個特別厲害的技能，那就是察言觀色，它們能大致讀懂人類的情緒，大概猜準人類的心理狀態，然后根據人類的反應調整自己的行為。主人高興的時候，它們會跟著一起高興；主人悲傷的時候，它們會上前安慰；主人生氣時，它們會遠遠地躲到安全的角落里，避免被責罵。奧利奧是狗中精英，自然精通此道。可它不明白自己如此聰明能干，為什么卻沒人愿意收留它，給它一個溫暖的家。不僅不愿意收留它，甚至還把它當作惡鬼瘟神一般對待。

奧利奧雖算不上英俊瀟灑，至少也不算丑陋。實際上，在狗的審美標準里，奧利奧絕對算一條帥狗。它的身形勻稱矯健，既充滿力量，又不過于臃腫；四肢修長有力，尾巴又粗又長，渾身的皮毛柔順亮麗，黑白色塊分布均勻；就連面容也算得上狗中翹楚，眼睛又大又亮，散發出智慧的光芒，五官柔和而分明，每當它吐舌頭的時候，感覺就像在對大家微笑。

如果吹毛求疵偏要找一個缺點的話，它自認為是臉上的毛色。一般來說，普通的邊牧臉部毛色黑白間隔，兩只眼睛連同半邊的耳朵都被墨黑的毛發包圍，有的邊牧這里的毛色是藍灰色或者是棕色，有的還帶隕石狀的花紋，這些都是由它們的遺傳基因決定的。它們從額頭至臉部自上而下的白色地帶，形狀就好像是一個豎起來的啞鈴，上下寬、中間窄，十分好辨認。這是邊牧面部最明顯的特征，和其他犬類完全不同。

但奧利奧面部的毛色卻不是這樣，它的左半邊臉黑，右半邊臉白。半黑半白的毛色分布對于狗來說無關痛癢，但對于人類來說，卻是不吉利的象征，人們管這種長相叫“陰陽臉”，以前的人愚昧地認為這是游走于陰間與陽間的狗，會給家庭帶來不幸。現代人雖已不再迷信，可普通人仍然會本著一種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態度，將奧利奧拒之門外。

奧利奧雖然不知道它的毛色為何令人生厭，但它敏銳地察覺到大多數人都不怎么喜歡自己，于是小心翼翼地與人類保持距離，并不輕易地表現出信任之情。

好在上海這座城市雖然人情淡漠，卻也包容開放。街上的人行色匆匆，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誰也無暇顧及馬路上一條陰陽臉的野狗，奧利奧雖然孤獨，倒也自在。

奧利奧很快就掌握了到老城廂“討飯”的技能。

上海的老式弄堂俗稱老城廂，里頭有不少開在民居里的面館、小吃店，這些店通常只做周邊老鄰居的生意，完全靠口碑生存。小吃店一般開在底層，店主將店面臨街的那面墻打通，這樣客人就能直接進店吃飯。精明的店主會在門前放幾張方桌凳子，擴大營業面積，還在頂上支起大傘，這樣雨落不進來，陽光也不會太曬。這些小吃店的產品往往樸實無華，但勝在用料扎實，干凈衛生。來吃飯的都是小區內退休的爺叔阿姨，他們與老板都是老相識，老板甚至能根據他們的喜好調整口味。

奧利奧通常會在午餐即將結束時出現在小吃店附近，它不會貿貿然沖到桌子底下，這樣會讓顧客反感。它會蹲坐在離桌子三四米遠的地方，兩只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吃飯的顧客看。雖然它的陰陽臉不適合帶回家養，但作為流浪犬，倒也算是一種特色，而且它身上的毛發還算干凈，沒什么癩瘡疤之類的皮膚病。大家對它還算友好，特別是熱心的阿姨，看到它那望眼欲穿的樣子就會忍不住同情心泛濫。

“哦喲喲，罪過罪過，囡囡可憐。來來來，我給你吃塊肉。”說著，阿姨會朝奧利奧招招手，示意它過去。只有看到這個手勢，奧利奧才會慢慢走過去，否則會被其他顧客驅趕。只要有阿姨喂食，即便其他的食客討厭狗，也不好意思當面反對。

阿姨一般都不喜歡吃肥肉，哪怕是大排骨上那一圈肥肉邊，也會被她們細細地咬下來放在一邊。當然，奧利奧還沒有討喜到讓她們破費再買一塊大排骨的地步，所以奧利奧一般都是吃肥肉邊，外加一塊骨頭。

這已經是流浪狗能吃到的最好的食物了！奧利奧當然不會嫌棄，大口大口地吃起來。

“哦喲，好白相倒是蠻好白相，就是長得太嚇人了，否則我就帶回去養了。”這個時候，阿姨總會忍不住嘮叨兩句，對奧利奧的長相評頭論足一番。

“是的呀，長得像只赤佬，怪不得沒人要。”店里從來不缺多嘴的食客。

奧利奧多少能聽懂一點人說話的語氣，特別是“赤佬”這個詞，經常能聽到有人對著自己罵，它知道這是一種嫌棄的語氣。

相較而言，奧利奧更喜歡向爺叔要肉吃。爺叔雖說不如阿姨親切，卻爽氣得多，而且他們也不會嘮嘮叨叨地對自己的長相和身世評頭論足。

爺叔看到奧利奧，一般并不多言，但會笑著和奧利奧點下頭，同時嘴里發出“嘖嘖嘖”的聲音。這時候，奧利奧只要稍微表演一個打滾或者招手的動作，立即就會博得他們的歡心。

“這小赤佬，蠻聰明的嘛。”

奧利奧知道，雖然只是多個“小”字，但意思完全不同，小赤佬沒什么貶義之意，反而是一種親昵的愛稱。它知道有戲，便會站起身轉個圈。

“嘿嘿嘿，來事來事，來，吃塊肉。”這時候，爺叔就會慷慨地從大排骨上咬下一口，直接吐到奧利奧的面前，或者直接把吃得差不多的排骨連肉帶骨扔到它面前。

得益于這些上海阿姨爺叔的照應，吃的問題暫且算是解決了，可對于奧利奧來說，找不到能遮風擋雨的地方睡覺才是它流浪生涯中最大的困擾。

邊牧屬于中型犬，體形比野貓大得多，它們無法像野貓那樣可以隨便找個背陰的角落或者鉆到建筑物的縫隙中休息。更麻煩的是，它長著一張陰陽鬼臉，連好心人都不愿意收留它。天氣好的時候，它還能在街邊綠地的樹叢里對付一晚，但一遇到刮風下雨，氣溫驟降，夜里便很難熬。

它一直在尋找著一處風刮不進來、雨打不進來的棲身之處，但在寸土寸金的大上海，這談何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