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餞行的飯,田康林和王靜索性留在雨停古鎮,等著第二天乘坐雨停的郊區公交車直接去機場,沈為則是馬不停蹄趕往城北機場接北方女王。
我和黎槿準備回到麗詩趣苑,林鹿也跟著我們再次回到渝城,拉著黎槿去買衣服。
麗詩趣苑的房間里,又只剩下我一人。
窗外下著點點的雨,有點冷,有點孤獨,有點愜意,心中又些許暢快,苦悶又隨之而來,我在狹小的房間里成為一個情緒的矛盾體。
“喂,宋銘,最近在忙什么?”受不住寂寞以及對宋銘的思念我給宋銘打了電話。
“喂,陳楊,我現在不方便,晚點給你回電話,今天宜家超市的小米辣打折,我正在和一群大媽爭搶辣椒!”宋銘接通電話急匆匆說了幾句話,又急匆匆掛了電話。
我一陣啞然,又突發覺得畫面搞笑,一個一米八幾的男孩正在超市里跟大媽搶打折的辣椒,可轉念一想,又覺得悲哀。
當家才知油鹽貴,超市打折的小米辣也成了即將結婚的宋銘的瘋搶。
記得我與宋銘在高中時代,也會守在名牌球鞋的門前,擠擠人群進入店里瘋搶幾雙新發售的球鞋。
長大至今,同樣是瘋搶,卻變了模樣與內涵,是不是多么以后,或許我們都活成了理想中最不理想的樣子!
我把手機扔在床上,靜靜地走到窗邊抽煙看雨,渝城的雨同雨停的雨不同,渝城的更多的帶著狂暴,來的瘋狂,雨停的雨來的溫柔,去的輕飄。
“鈴,鈴。鈴…………”
手機在床上響起來,我拿起手機,備注顯示是母親打來的。
“母親大人突然打電話來讓兒子我受寵若驚,請問母親大人有何貴干啊?”我習慣和母親吊兒郎當的說話,倒不同于老陳頭。
“陳楊,你先別笑!”老媽在電話那頭厲正言詞的說到。
我隨即暗道不好,伸手不打笑臉人,老媽是要把我的笑臉扼殺在搖籃中。
“這不是我想笑,而是一聽到您的聲音,兒子我啊就覺得特別親近,這個思鄉思家的心情更是油然而生,恨不得馬上回到你的身邊,吃一頓你煮的滿漢全席!”我連忙說到。
“陳楊,你給我老實點!今天打電話來,我只有一件事,就是問問你什么時候準備結婚?”老媽在電話那頭的聲音有一種分毫不讓的嚴肅。
“媽,結什么婚,我和黎槿才在一起多久,你就在想結婚了?”我收起笑容無語椰也。
“陳楊啊,你都26歲了!”母親電話那頭的語氣變緩,轉化成語重心長。
“老媽啊,就是因為我才26歲,現在這個時代晚婚晚育優生優育才是跟上國家好政策嘛!”
“你別給我油嘴滑舌的,我今天去了羅大陸家,你羅幺叔羅幺娘滿面紅光啊,見人就說羅大陸要結婚了,到時候讓親朋鄰居們來幫忙捧場!我就氣不打一此來,羅大陸那小崽子都要結婚要孩子了,你陳楊一天天倒是對結婚沒點想法!你說我這個當媽的能不著急嗎?”
老媽在電話那頭數落著我,語氣無奈又焦急,我腦補老媽此刻的模樣,忍不住大笑。
“媽,羅大陸是羅大陸,你兒子是你兒子,要不能啥都跟別人比是不?再等幾年又如何嘛,你看電視上那些明星,四十歲都沒結婚呢。”
我恬著臉皮安慰母親。
“什么?你還要四十歲才結婚,陳楊,你是瘋了吧,我怎么生了你這么個兒子啊!”
母親在電話那頭突然升高聲調,刺的我耳朵一陣疼痛。
“媽,我的意思是結婚這種事不急嘛!”
“不行,不行,陳楊,我們中國有句古話說得好,不孝有三,無后為大!你趕緊的給我生個大胖孫子!”母親連忙否決我晚婚的提議。
“我的媽媽,我現在和黎槿就連結婚八字都沒一撇呢,你就想抱孫子了,你這思想太超前了!”我被母親逗笑了。
誠然,在中國結婚生子的這件事上,中年的母親格外傷心。
“你倆再過兩年結婚,過兩年要孩子,你媽媽我都老嘍,腰桿也挺不直了,力氣也沒有了,我怎么抱我的大孫子,怎么背我的大孫子!”母親在電話那頭委屈的訴苦,倒是有一絲要哭出淚來的感覺。
我搖頭苦笑,被逼婚的日子果真煎熬。
“行了,行了,老媽,我答應你,等黎槿回來,我找個恰當的時機問問她!”為了安慰敷衍搪塞老媽我只能使出緩兵之計。
“對嘛,這才是我的好兒子!陳楊,你別傻愣愣就問結婚不結婚,你要旁敲側擊,聽見沒,一定要旁敲側擊!”老媽像是抹了一把眼淚又為我出謀劃策。
“知道了!”我為老媽的快速語境改變而感到好笑又無語。
“老頭子,老頭子,陳楊終于答應問一下黎槿結婚的事了!”電話里傳來母親細小的聲音。
我詫異,老陳頭也在?難道老陳頭也開始希望我結婚?
“嗯哼,那行了,陳楊,你給我記住,結婚這種事情你必須要提上日程了,你必須在不久后給我個滿意的答復,不然,今年過年你就別回來了!”老媽清了清嗓子大聲說到隨即掛了電話。
我把手機再次扔回床上,點燃一支煙,來到窗邊,看著這座高樓大廈緊促立體的城市,這萬千的高樓,就連此刻腳下踩著地板,沒有一樣屬于我。
我陷入自我懷疑與自我否定,到處滿心躊躇來到這座城市,期待著能夠買得起屬于自己的一處蝸居小室。
可渾渾噩噩的這幾年,不僅沒有存夠積蓄,更算的上是艱難度日,我來這座城市到底是為了什么?
難得真的是為了獻愛心活動,把自己的青春與精力獻給這座吸血鬼般的城市,這顯然不是我的初衷。
當初我以為城市越發,機遇越大,實現夢想的機會也越大,可直到如今正如田康林所說,我的夢想是不是已經被這座城市與生活磨滅,成了這座城市里只為了一日三餐的人,這和一天只知道吸血噬肉的行尸越來越像!
行尸咬人是為了活著,而我一日三餐似乎也是為了活著。
越是這樣思考,就越覺得陷入了詭辯的漩渦,越來越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不肯承認我萌生了回到小縣城的想法。
小縣城不足五公里的城市主干道,像是歸宿,又像是禁錮。
歸宿的是,小縣城物價不高,房價不高,生活舒適又平淡,禁錮的是,五公里一晃眼就走到頭,一路上除了飯店就是足療店。
就像走不到的路就算了,我也許就永遠停在那兒了,停在一棵梧桐下,停在一棵松柏下。
我又想起了大學畢業的那一次XZ自駕旅途。
日近傍晚的無人區沙漠呈現出了一派金色,無數沙石疊起的皺褶如風的腳印,一直伸向遠方的一條金色的地平線。
那天我向遠方一瞥,灰暗的地平線上有一個黑點在極速的移動。
楊言先也看見了,他說到:“說實話,318國道上要是運氣好可以看到一群藏羚羊跑,他們才是XZ的精靈!”
“哈哈,這只藏羚羊到時落單了,天都黑了,只有他一個人還在奔跑,尋找大部隊。”
我哈哈笑到,直到現在我都能清晰的記得自己當時的咧嘴模樣。
“或許,我是說或許,這頭藏羚羊是一只與眾不同的藏羚羊,為了自由,離開了大部分,獨享屬于他的青藏高原!當然,我也是說是或許!”說到最后,楊言先的聲音越來越小。
那天傍晚聞言,我轉過頭去,只見他臉上盡是滄桑和落魄,眼角似乎閃動者晶瑩的液體同傍晚無人區的太陽一般亮著光。
聽到楊言先的話我沒說話,打開遠光燈,扭動著右手,慢慢松開離合,摩托車緩慢行駛起來。
楊言先也跟著我行駛起來,在有一瞬間,我們都想回頭再看藏羚羊。
可是,藏羚羊已經消失在戈壁里了,不知道,在那一刻,他是否也還是看的見那只最后的藏羚羊?
一眼望去,到處都是單調的黃色,連一棵樹木都沒有,沙漠的廣闊使我感到疲倦,似乎永遠走不出去似的。
我把思緒拉回現實,我在心里拷問著自己;那頭藏羚羊到底是還是楊言先的象征?
似乎都是,又似乎都不是。
手機再一次在床上響起來。
我接通電話,是宋銘打來的。
“喂,陳楊,你剛才打電話給我干什么?我剛搶了十斤小米辣,才花了三十塊,哈哈哈,那群大媽都跟我急眼了!”宋銘憨笑著,似乎這十斤的小米辣成了他今天的戰利品。
“就是問問你和慕子熙準備啥時候結婚嘛?我這不是怕選的日子跟你撞到一起嘛!”我半開著玩笑說到,還有一半在徘徊。
“初步定在正月初六!”宋銘回答到,隨機又回過神來大叫:“什么?陳楊,你也準備結婚了?你也準備結婚了?”
“嗯嗯,準備了,畢竟年紀到了,我們這不總得有個家嘛!”我憋著笑回答,樂于見到宋銘一副吃驚至極的模樣。
“真的假的?”宋銘繼續追問。
“假的!”我還是如實回答宋銘。
“你讓我白高興一場!”宋銘失望指責我。
“掛電話了,就是問問你啥時候結婚,我好準備份子錢,當個好伴郎”我安慰我宋銘隨后渡步走到窗邊:“婚是肯定要結的,只不過是時間的早晚罷了!”
渝城的雨急驟停了下來,風從遠處的大山口灌進來。
我不知道怎樣感受和理解風。
在自造的孤獨、陰冷之室里,我只是被一種雄性的吶喊所牽引,足跡無法抵達風的內心,也不曾站在風的皮膚、耳朵和眼睛后面,看一看這個世界到底是什么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