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車開了很久,最后從高架橋上下去,來到一處偏僻破舊的城區,車子停在一座辦公樓下。
隱隱約約隔著起霜的玻璃,我們在辦公樓前看到一位女子,穿著白色的羽絨服,手里握著導盲棍,她就靜靜站在那里,一動不動,是這夜里靜默的唯美雕像。
“曉曉。”曹云停了車,打開車門向女孩兒走去,我和田康林跟在他的身后。
“嘿嘿,曹云,今天好累啊。”女孩兒聽到曹云的聲音,抬起頭向我們看來,聽到曹云的聲音女孩兒不自覺的微笑,在這夜里她的光明,她的生機因曹云而生長。
女孩兒眼睛睜著,灰色朦朧的眼珠像兩顆珍珠。
“那我今天就犒勞犒勞你,請你去吃一頓人間煙火氣的深夜火鍋。”
“好呀,我要吃牛肚兒。”女孩兒拄著盲人拐杖向曹云走過來。
他們是心靈明了的人,跟對方在夜里雙向奔赴。
曹云走到女孩兒面前的時候,女孩兒很自然的挽起曹云的胳膊,盲人拐杖不再需要在地上翹出聲音。
看著他們款款向我們走來我總覺得他們倆是相互救贖的一對兒情侶,張曉鈴救贖了曹云安于現實的暴躁又低落的心,曹云救贖了張照鈴黑暗中的孤單與害怕。
“曉曉,我跟你介紹一下,這一位是我在渝城的時候認識的哥們兒,陳楊。”曹云帶著張曉鈴來到我們面前后說到。
“你好,陳楊,常聽曹云提起你,沈為在渝城你們經歷的酸甜苦辣。”張曉鈴找到我的方位看向我,對我款款微笑。
“你好,曹云真幸運,能夠找到你這么漂亮的女子。”我由衷的感嘆到,張曉鈴很好看,又或許是因為失明的原因,更增添了她文靜甜美的氣質。
“嘿嘿,我也很幸運,看不到世界的我竟然能遇見溫柔的曹云。”張曉鈴聽到我的夸贊羞澀的笑起來低下頭,靠在曹云的懷里。
“曹云就是你的世界,他是溫柔的,你的世界就是溫柔的,他是光明的,你的世界也是光明的。”
曹云和張曉鈴聽到我的話都笑起來,曹云看向張曉鈴的眼里盡是寵溺與溫柔。
“你左邊這位呢,是田康林,就是知名歌手田康林。”曹云又把田康林介紹給張曉鈴。
“你好,你的歌聲很優美,像夢境里的畫兒。”田康林夸獎說到。
“謝謝,嘿嘿,我也是你的粉絲哦,我可以要一張你的簽名嗎?”張曉鈴在聽到田康林的夸贊后開心的揚起頭有條不紊的從包里拿出紙和筆。
“當然可以。”田康林爽快說到,隨即接過張曉鈴的紙和筆,快速簽上了他的名字,而后又寫下一句話:世間春風也不及你的歌聲遙遠深邃。
張曉鈴是盲人,她看不見字,她從田康林手里接過紙和筆,細細在紙上摸索。
“田康林還給你寫了一句話,他說世間春風也不及你的歌聲遙遠深邃。”曹云看著手指在紙上感觸的張曉鈴湊近她的耳邊說到。
“謝謝。”張曉鈴聽到曹云的解釋后急忙鞠躬然后咧開嘴角笑起來,兩個淺淺的酒窩讓曹云醉在其中。
“走吧,我們去吃火鍋。”曹云依舊挽著張曉云,將她送進副駕駛系上安全帶,仔細關緊車門后才來到正駕駛打火發動。
蘭州的火鍋不辣,一頓火鍋吃的并不算酣暢淋漓,我們在平靜與安詳中度過。
吃完火鍋,曹云又駕車將張曉鈴送回樓下。
兩位背影佝僂的兩人依偎在樓下門口朝我們看來。
曹云停車又攙扶著張曉鈴下車。
“伯父伯母,蘭州夜晚冷,你們不用下來的,我送曉曉上樓就行。”曹云走到兩位老人身邊后說到。
“沒事,沒事,我和曉曉媽媽睡不著,就來樓下等你們回來。”
“爸爸,媽媽,這大大冬天的,以后不許下樓等我了,曹云會送我上樓的。”張曉鈴很兩位老人說到。
“好,好,明天不來等你們了。”張曉鈴的母親從曹云手里接過張曉鈴的手慈祥溫和說到。
“曉曉,明天可能要下雪,一定要多穿點衣服。”曹云對張曉鈴說到。
“放心吧,明天我不上班,我就呆在家里,哪都不去。”張曉鈴看著曹云乖巧答道,雖然她看不見曹云,但她能找到曹云在的方向。
“那伯父伯母,曉曉跟你們回家了,我也先走了。”曹云這才依依不舍同張曉鈴揮手告別。
“曹小子,明天幾點兒下班?”張曉鈴父親突然問到。
“伯父,明天六點兒就下班。”曹云頓愕隨即若有所思后回答。
“那明天下班就來我們家里,你伯母包餃子。”
“對對對,曹小子,你喜歡吃什么餡兒的,阿姨給你包。”張曉鈴母親喜顏悅色問到。
“媽,曹云喜歡吃肉還有香菇,我們明天兒就給他包香菇豬肉餃。”還沒等曹云回答張曉鈴就俏皮的說到。
“好,好,那曹小子明天一定要來啊。”
張曉鈴的母親拍著張曉鈴的手和藹說到,在她眼里,不論張曉鈴多大,張曉鈴都會是一個小女孩兒。
“好的,伯父伯母,我下班后就來。”曹云依依不舍看著張曉鈴歡欣雀躍的模樣滿臉笑意。
張曉鈴在她的父母攙扶下朝著單元門走去,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門的轉角,曹云才收回關心的眼光,傻乎乎的看著我和田康林微笑。
“人都走遠了,還傻乎乎笑呢!”我看著曹云開心的模樣踹了他一腳。
“陳楊,你不知道,今天是他們家第一次主動邀請我去家里吃飯,我能不高興嗎,這可是得到了準岳父岳母的邀請啊!”曹云從包里摸出煙來遞給我和田康林。
“哈哈哈,你的岳父岳母不像我的岳父岳母那么難伺候!”田康林接過煙來點燃聳肩說到。
聽到田康林的話,我不禁為他感到一陣黯然,王靜的家庭非富即貴幸福美滿,田康林兩袖清風流浪天涯,又加上前半年田康林的緋聞被證實發酵,我不知道他和王靜未來是否能夠修成正果,我是希望她們修成正果的,畢竟,王靜愛田康林愛到了一個可以為他去死的地步。
“曹小子,送我們回賓館吧。”我抽煙一支煙后說到。
“去賓館?去賓館干什么?直接去我那兒睡覺。”曹云扔掉搖頭,打開車門詫異問我。
“我和田康林明天早上八點的高鐵,并且已經在蘭州西站訂好了房間了。”我坐進車里對曹云說到。
“陳楊,你說你,怎么這么急你們,就不能讓我好好盡盡地主之宜再走,風里來雨里去的。”曹云坐在正駕駛上叨嘮著我,始終不發動車子。
“曹胖子,你的地主之宜就留到你和張曉鈴結婚時,我來蘭州給你當伴郎的時候在說吧,我去XJ呢,時間確實很急。”我拍了拍曹云的肩膀,對著生悶氣的他一陣安慰。
“唉,行吧。”曹云并不是死性子,權衡我的難處后他慢吞吞啟動車子。
“哈哈哈,別愁眉苦臉的,看著你和沈為現在都有了相守的伴侶,我真心為你們倆感到高興。”看著曹云開著車嘟著嘴巴我忍俊不禁說到。
“你呢?我可是聽沈為說了,你和黎槿后來好上了,雖然你們后來又分手了,你就不想再挽回?”曹云終于是緩和了臉色把煙遞給我和田康林。
“我和黎槿就算了吧。”我點燃煙,黯然的看著此刻凌晨一點的蘭州街頭,沒有行人只有路燈,我抬頭看天,天色迷茫,不知道長沙的夜晚如何,也不知道王歡對她如何。
“行吧,反正到時候你和沈為結婚一定要對我說,雖然這兩年我可能不太富裕,但是你倆的婚禮我人一定會到,禮金實在不行我打個欠條!”曹云一手扶著方向盤,一手抽煙哈哈大笑說到,可我卻從他的眼里看到了一絲一閃而過的苦澀。
“人必須到,我的婚禮上你必須給我表演一個架子鼓的節目,讓全場嗨起來!”我看著曹胖子浮夸的表情眼眶濕潤說到。
“曹胖子,你家里到底出啥事兒了?你對哥們兒說,哥們幫幫你。”半晌,我再一次詢問曹云。
“父母老了。”曹云開口后隨即又說到:“我老爸是干工地的,包工頭,上半年突然工地倒閉了,一份錢沒發,工人們肯定不愿意啊,就在工地大鬧特鬧,工人不找上面,就找我老爸,后來沒辦法我老爸就把家里的積蓄拿出來全部發給工人們了。再后來我老爸就覺得對不起家庭,壓力壓在男人身上后一病不起,后來又查出來肺癌,還好發現的早,正在慢慢治療康復,所以這個家到我扛起擔子了。”
“曹胖子,我借你五萬塊吧,你拿去給叔叔治病,不急著還,這樣你壓力也能小一點。”聽到曹云第一次將家庭變故告訴我我立馬決定說到。
“陳楊,還有你和沈為葉薇,我曹云還能堅持住,所以你們都別幫我,給我留一點尊嚴的嘛。”曹云突然義正嚴辭對我說到。
聽到這里,我暗嘆一口氣,是我的意料之中,畢竟曾經我和沈為葉薇不只一次提出要幫他,都被他拒絕。
“唉,架子鼓呢?音樂呢?放棄了還是暫時放棄了?”
曹云聽到我的問話,沒有回答我,只是自顧自抽出一支煙點燃,打開一點窗戶,讓冷風撞在他的臉上。
“總有人間一兩風,填我十萬八千夢。”曹云很快抽完一支煙,關上窗戶,緩緩對我說到。
我回味著曹云的話,始終沒能明白他到底說的什么意思,在我看來就是:
我的理想很美好,現實卻很殘忍,但是我只要我活在世上,我就要為我的理想為之奮斗,這句話其實更多的是自我安慰吧,給自己現在這個不堪的生活一點慰籍,亦或是一種鼓勵,一種動力。
凌晨兩點,曹云送我和田康林來到蘭州西站的酒店后又開著二手桑塔納搖搖晃晃消失在轉角的黑暗中。
我和田康林很快入住酒店,打開手機,才發現芷宇兒在十二點的時候給我發了一個消息:陳楊,晚安,給我兩個睡前故事唄。
我看著兩個小時前芷宇兒的消息,也許此刻的她已經在遠方西南渝城的燈火闌珊中睡夢酣然。
“從前呀,有個賣寶石的小女孩,一晚上她一顆寶石都沒賣出去,她拿出來奶奶給她的手套,手套上有幾個凹槽,小女孩就把寶石放了上去,打了個響指,然后半個宇宙的人都看到了她奶奶。”
想了很久,我給芷宇兒發了過去,晚上沒看到的故事,那就讓她醒來的清晨看到。
看著田康林在另一張床上抽煙獨自思考不發一言的模樣,我索性關了房間的燈。
“斯坦,晚安!”
“晚安,陳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