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沈為和鄧倫期待從我這里得到答案的炙熱眼神。

實在是覺得好笑，又覺得自己苦痛的很，他們倒是喝了酒，性情慷慨，而我喝這么多酒，卻還是一副思想清醒的模樣。

倒不是因為我的酒量好，至于為什么清醒的原因，我自己都難以琢磨我的生理為什么會抵抗我想要一醉方休的心理。

“在我們沒有遇見之前，我們大多數人沒有被同一個爹媽養大，沒讀過同一本書，沒去過同一個學校，更沒有被同一個人傷害過，所以我們有不同的經歷，也會有有不同的故事，所以我們能相識我們能相知我們能相愛這種事就已經讓人覺得神奇又幸運！”

“等一下！”

我突然打開的話匣子正意猶未盡時，沈為大叫一聲。

“干什么？”

“怎么了？”

我和鄧倫疑惑出口。

沈為沒有說話，抱著肚子，滿臉煎熬，在桌下尋找著什么，突然他似乎找到了救贖般雙眼發光急促的指著鄧倫腳邊的垃圾桶。

鄧倫意會神同，急忙將垃圾桶踢到沈為腳下。

一瞬間，沈為便吐了一桶的荒唐。

過了很久，沈為終于是覺得胃里的酒都吐干凈了，抬起頭來，眼珠因為過度嘔吐而充血變得通紅。

“啊，吐出來后，我感覺神清氣爽，再喝酒杯都不是問題！”沈為一臉享受隨后仰頭躺在椅子靠背上。

“搞得我都想要吐了！”鄧倫捏著鼻子，看著沈為無奈蹙眉把垃圾桶踢向遠處。

“陳楊，你繼續講。”沈為對著鄧倫訕訕大笑隨后對我說到。

我終究是酒喝的多了，看眼前事物燈光也變得撲朔迷離。

“我覺得吧，我們相遇就已經是幸運，彼此不適合所以我們互相磨合，就像我們被彼此所征服。其實我們不知道未來在哪，我們也不知道未來會變成什么樣的人，我們也不知道未來會有什么，可我知道現在我和她還在一起，就是實實在在的，而不是未來那般讓人覺得虛無縹緲。”

話語落定，沈為和鄧倫一動不動，像兩尊石像，若不是他們起伏跳動的胸膛，我以為時光在這一刻滯留。

“所以，陳楊，你和黎槿之間雖然出了矛盾，但是你是不希望她的離開的！”沈為首先開口打破了沉默。

聽到沈為的話，我在腦海里一遍遍拷問自己:陳楊，你希望黎槿離開嗎？你希望嗎？你希望？你不希望，你到底希不希望？

我對著沈為輕輕點頭，也只是這一刻我似乎找到了答案。

“哈哈哈哈，來干一杯！”

鄧倫看到我的點頭，哈哈大笑起來，隨后提起酒杯湊過來。

“我以茶代酒！”沈為詼諧一笑，手忙腳亂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也湊過來。

三個人的被子在空中相撞，而我再一次一飲而盡，鄧倫也是不勝酒力，最開始的豪邁在半杯酒后消失的一干二凈，險些也要吐出來。

“不行！我跟胃的談判失敗了！”鄧倫癡笑一聲后近乎連滾帶爬到垃圾桶旁嗷嗷發作，也是吐了一桶的荒唐。

許久后，鄧倫才把因為胃的反芻而極度彎曲的背挺直，搖搖晃晃回到桌旁。

“鄧倫，我們來打一個賭。”沈為勾住鄧倫的肩膀說到。

“賭什么？”

“我們賭陳楊什么時候吐。”

“我覺得最多兩杯以后！”鄧倫來了興致，首先說到。

“此言差矣，我覺得陳楊最多一杯，一杯后陳楊就得吐的天昏地暗！”沈為斜視著我說到。

“沈為，你這就很瞧不起人啦，我陳楊想當年也是被叫做喝酒的水牛，一杯哪里可能會讓我吐，五杯，最起碼五杯！”我伸長脖子囔囔。

“陳楊，你別逞能了，你從一開始就在喝悶酒，比我和鄧倫多喝了好幾杯，我和鄧倫都已經敗下陣來，我不信你真的千杯不醉！”沈為故作輕蔑看著我。

我看著此刻杯中的酒，透明無暇，像一杯水。

我的胃開始隱隱作痛，我知道我喝不下了。

“哈哈哈，沈為，別用激將法！”

“陳楊，我這可不是激將法，你自己說的五杯，我倒要看看是我輸了還是鄧倫輸了還是你贏了！”

沈為興奮起來叫嚷。

“行了，行了，我們先說正事兒，都是兄弟，又不是生意場上，非要拼個你死我活嗎？不能喝的就別喝了，不要等會兒都打救護車從雨停送去醫院！”

鄧倫實在是看不下酒后失言放肆的沈為最后出聲在我和沈為之間當起和事佬。

“對。”我聽到鄧倫的話，仿佛看到希望一般點頭贊成。

“唉，不知道剛才是誰說我要喝很多很多酒，把愛吐進下水道的豪氣云天的話的！”沈為依舊是不依不饒的模樣，像一只公鵝，實在是讓人忍俊不禁。

“沈為，行了，行了，你喝多了！”鄧倫拍著沈為的肩膀說到。

“我承認我有些醉了，不得不說我現在身體的確是在癱軟，我現在嘴唇發麻，舌頭打結，但是我此刻的思想是自由的，靈魂是無比清晰的，是在宇宙中無窮無盡如同塵埃飛舞的！”沈為拉著鄧倫的手，兩人十指相扣。

“那你的思想告訴你什么？”鄧倫抗住即將摔下椅子的沈為問到。

“我的腦海里一直在盤旋一句話:‘遺憾是最深的毒’。”沈為高舉手臂抑揚頓挫一字一字說到。

“說人話，好嗎？”鄧倫費勁力氣終于是將險些睡到地上的沈為扶回椅子靠背上。

“我的意思是，我曾經和我的北方女王因為金錢因為我的自卑，因為各種原因分開，這成了我的遺憾，這種遺憾不是劇烈的，而是緩緩而來，直到蔓延在全身的每一個角落，就像有些慢性毒藥一樣，最開始只是覺得難喝刺激，可越是時間的推遲，毒藥在渾身蔓延，那個時候你才回想過來，才發現自己已經被遺憾的情緒包圍了，但是自己真的中毒已深，難以回天乏術！”

沈為的話很現實，也容易讓人感染到悲痛，但是此刻的沈為卻是笑著，我知道他笑的原因，因為他找回了他的北方女王，時間是解藥也可能是毒藥，誠然，他是幸運的，他得到了解藥。

我并不傻，又如何聽不懂沈為的話里有話:陳楊，你覺得你將會得到的是毒藥還是解藥？

“陳楊，時間不早了，等會兒黎槿林鹿他們就要回來了，我覺得你應該做出選擇，到底是就此放手還是不留遺憾挽回黎槿。”

鄧倫朝沈為豎起大拇指，隨后又裝作迷戀諂媚的模樣為沈為遞過去一杯溫茶。

“陳楊，你的這一次選擇也許會決定你的人生，現在的生活是因為你的選擇，以后的生活也是因為你的選擇，你的選擇或許是能改變你的人生的。”

鄧倫接過來沈為放下的茶杯，也一飲而盡。

選擇？選擇？選擇？這兩個字眼在我們腦海里回旋。

這讓我想起了在貧民窟的時候我對黎槿也說過的關于選擇的一段話:

流浪貓很自由，但是她可能始終沒有歸宿。圍墻里的狗他雖然有歸宿，但他一輩子都得低著頭諂媚，其實吧，人生這道選擇題不管怎么選也許都會后悔。

我點燃一支被白酒微微浸濕的香煙，咬在嘴里，讓煙味兒在鼻腔口腔里肆無忌憚的游蕩。

過了許久，才慢慢有了答案。

“沈為，鄧倫，我覺得人生中說實話絕大多數都不是我們能決定的，人生百分之九十五的東西是我們決定不了的，我們的出生，我們的智商，機遇，我們的愛情，其實都不是我們能決定的。”我緩緩開口說到。

“什么狗屁不通的道理！陳楊，難道你現在也開始要變成一個麻木無思想的人了嗎？人生不就應該是意氣用事做出選擇，即使你會后悔，即使你會犯錯，再一次次的追求偏向正確，這才是人生的意義啊！”

鄧倫咬牙切齒拍著桌面，沉重又急促。

“他這就是歪門邪道的說辭！什么事情你都要去考慮這個考慮那個，那你就沒必要活著了，人生不應該是意氣用事一點嗎？總是在意這個因素，在意那個因素，你這還是人生嗎？為什么不叫機械程序？”沈為語氣激動說到。

“唉！”我看著眼前這兩個為我苦口婆心說教的人心中感動，卻只能化作一聲唉怨。

“陳楊，我以前和沐婉戀愛的時候不懂，現在找回了沐婉才慢慢懂了，總是瞻前顧后的也許并不是愛情，不要總是深思熟慮、權衡利弊，你只需要明白，你是否真的想牽著她的手走到盡頭，閉著眼睛的時候是否會記得她的笑容，愛著她是不是不管明天過后，我們都應該懂得去珍惜，努力的去感受每一分鐘的感動！”

沈為說完了話，便又如同爛泥一般癱坐在椅子靠背上，嘴里叼著一支斜插的煙。

這一刻，也許他的靈魂飛在宇宙深處，從火星出發，進入金星濃厚的大氣層，踏過冥王星，跑到仙女座星系，撲進大麥哲星云，爬上創世之柱。

而此刻的我，思想與靈魂在杯中的白酒分子原子夸克中穿行徘徊碰壁回旋。

“你們竟然在喝酒！”門外傳來一聲爆喝。

我轉身望去，林鹿對我們怒目圓睜，芷宇兒眼含關心，而黎槿依舊是不動聲色，冰冷高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