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竺國國王依舊在留春亭款待唐僧,僧王相倚坐在繡墩上,席上也執手交心,親密無間,促膝長談,國王真是喜之不盡,樂不掩顏,盡悅其貌。
“緣呵,緣呵!”天竺國國王挽攜著唐僧的手,喜出望外,道:“圣僧心中有朕社稷,承蒙庇護,幸得廣施慧德,祥云匯集,山河生輝。朕遵佛守道,精圖力治,無丐無盜,富饒盈余,國泰民安,夜不閉戶,路不拾遺,朕臣民人心歸向,世道升平,繁榮昌盛,真是天遂人愿呀!''
“是啊,是啊!實是天之佑也!”唐僧頻頻點頭,承嘆道:“此乃陛下之緣,陛下之福呀!陛下之所幸也!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朕得益于天,理應惠澤于民。“國王的御手挽握著唐僧的手道,:“圣僧得道入仙途,皈依成佛,此臨朕天竺國承續舊緣,廣播紫氣,實乃朕臣民之幸,超常好景,月異歲新,世風日上,全依托佛光烘托,神圣保佑呢!”
“陛下,普天同興?!碧粕锊蛔⌒闹械慕辜焙推砬螅孤实氐?“卑僧有一事相求,萬望成全?!?
國王聞言,驚愣地問:“圣僧有恩于朕,國庫囤積的黃金白銀,珠寶玉器,翡翠瑪瑙隨圣僧所愛,以表朕的虔誠之心?!?
“非也非也,陛下多慮了?!碧粕B連擺手,吞吞吐吐地繞彎子道:“陛下的天竺地大物博,人煙稠密,能否拔八千戶需要搬遷人家與貧僧安置?讓貧僧積累功德。”
“好呀,好呀!圣僧可費心了?!眹跎跸?,爽快地答應道:“聯即令差官立擬榜文,在各州府縣鄉里弄張貼,稟告不分貴賤,不分老幼,不分男女,只要愿隨圣僧遷徙,本朕予與方便,并提供豐厚的安家費,頒發三到五載的經濟補貼,以解后顧之憂?!?
“陛下真謂天下明君,流芳百世?!碧粕闹型禈?,暗暗慶幸,他感到此事辦成,將更有面子,也樹立了威信。
“圣僧有善求,朕即從之?!眹跽Z氣沉吟地道:“圣僧下榻官驛安寢,數日內聚足八千戶,擇吉納祥可領馭遷徙,以遂圣僧之愿?!?
唐僧喜歸驛館,甜美地睡上一宿。
翌日,辰巳交際,太陽似火,辣辣的熾熱,曬得臉頰發赤,唐僧尋訪到皇榜發帖之處,但見張榜旁有六氏校尉,倚榜而踞;解員氏二名,詳釋皇涵;精設案臺,文書氏二名,等待備案注冊。榜前人山人海,議論紛紛,呼聲鼎沸,熱鬧非凡。唐僧衷心感嘆:皇上為我竭精殫力了,事成十拿九穩了。
唐僧滿懷期待地返回驛館,心中欣喜,盤坐在蒲蒂上,雙掌合攏,念著攏心經,怎奈無法收攏飛騰的心情,漫漫長夜,比取經的十四個春秋還漫長,還悠久......
黎明……好不容易迎來的早晨,唐僧舒了一口氣,在欣慰中卻暈沉沉地瞌睡了,安詳而舒坦。交午時分,唐僧驟然醒來,匆匆忙忙跑到皇榜前,只見六氏校慰端在榜下,解員跺著腳,文員氏打著哈欠,案卷空白,硯干墨凝。
“差官,可得多少戶愿隨貧僧搬遷?”唐僧逼不及待地問。
“圣僧爺爺,興許是父老鄉親在家思忖思忖,彼此商榷掂量,遷徙可是要離祖別宗,另外立灶建社,筑祠樹稷,攜妻帶兒,一去就是天南地北,喜憂無常,更是跌宕難料,抑或是一下子還拿不定主意,你可要耐心等待吧?!?
“貧僧明白,阿彌陀佛!”唐僧諗訣沉吟,聊以自慰。
又一個清晨,紅彤彤的太陽剛剛露個臉,唐僧已經俳徊在皇榜前,晨風輕拂,空氣清新,盎然舒爽,朝霞漸漸隱去,陽光愈來愈亮。人們越來越忙碌起來,有牽牛放羊,有騎馬驅驢,有攜兒帶女......靠近唐僧的鄉民,人人都禮數俱全鞠躬問候,唐僧也合掌答謝。
此時騎著一匹大棗馬走來一位鄉坤,他瞧見唐僧毫不猶豫地下馬,深深地鞠躬道:“圣僧,久仰久仰,你早好!”
“呵,地保!久違久違,貧僧有一事請教,可以問詢嗎?”唐僧道。
“圣僧切勿顧慮,但問無妨,卑人見聞尚欠廣博,但朝暮多聞通俗俚語,卑人略知之?!钡乇S兴苫蟮?,“圣僧有啥難處?”
“貧僧試圖在天竺國尋找自愿移居的人家,更有皇恩眷顧,惠普厚賦,可是沒人響應?這是何故?阿彌陀佛!”唐僧始覺心緊,念念生愁,迫切要討個究竟。
“啊……卑人不好說,圣僧給你找位熟悉鄉情的老鄉,讓他給你念叨念叨,稍等,瞧瞧找誰?”地保熱情地舉目四顧,招來一位中老年人,道:“這位是更夫,他了解鄉親的想法,由他說說鄉親們的心聲吧!”
“大師,小人是走村竄巷的人,鄉親們都稱贊你是好活佛,你的善意鄉親們都領會到了,看遍人間百態,賜小人直言不忌了。”更夫是位最接地氣的人,俚弄事無拒細,皆明眼細看,靜心判辨,自分個斤兩輕重,左右偏頗有量,不加揣度,實話實說,明心見性道:“人人都羨天堂好,未見瑤池恩惠誰。神仙只從戲里尋,哪有癡夢得成真!圣僧,鄉親們并不圖夢里富貴,春種秋收,饑荒無憂。奉老治家,納妻延嗣,白發舒笑靨,蒙童樂團圓。欲多則意亂,患頻則志喪。遷徙未必喬居,斷梗飄蓬難為家,只要居安業樂,何必浪跡萍蹤。大師的厚愛鄉親們都領了?!?
地保道:“天竺國不比天堂美,天竺國的人們只適合過天竺國所俱風情的日子,他們知道居安思危,所求無多,知足常樂,不圖險中要,不從險中謀,不抱奢望,不貪奢求!大師你多勞了。”
唐僧聞言,惘然若失,他發愣了......
“俗話風從云端來,花在枝頭開,隨緣才遂緣,遂福才居安?!钡乇5?,:“恭請大師遇事多福,惦量惦量!”
此時,校慰,解員和文書也都按步就班開始輪值,依舊一絲不茍地聽任唐僧吩咐。地保和更夫前后告退,遠遠地頻頻回眸,唐僧恍惚中日送他倆一一遠去,他來回渡步,反復沉吟,再三揣測,瞇目翹首,悄聲微嘆:出家人不曉世事啊!
“圣僧,似乎沒翻閱皇歷,擇吉空亡,事不遂心,啥辦?”文書道,“昨夜,各榜點回稟,均無人愿意遷移。依小的看,鄉鄰有所顧慮,操家帶口,扶老攜幼,尚有衣食住行,所遷之處,也莽無所知,隔山異水,風俗言情,盡皆陌生,難以想象的環境。小的所說是凡俗之慮,未必與圣僧茍同,就當沒說一樣,圣僧好生揣摩揣摩吧!”
唐僧聽后如雷貫耳,滿臉疑惑,猶生愧憾,惘然若失:天竺習俗竟有如此講究忌諱?
校慰道:“這等大事要尋個天恩上等吉日,不知執宿之吉兇,必誤佳期,以后且當謹慎,事必順成?!?
“圣僧當知道家二十八宿之衰旺敗亡,大事擇時而行,執宿之吉兇利滯,適時令而謀之,必不誤佳期?!苯鈫T輕聲道,“往后行事,略沾皇歷通寶,恐有裨益!”
“阿彌陀佛!”唐僧沒有正面回答,聽后心中已有幾分明白,向文書要過墨硯紙筆,醮墨寫道:
親尊陛下:
承蒙篤信,允我佛之所求,今欲謀移居遷宅,搬挪民眾未遂我愿,可見貴國治理有道,民眾處處居安業樂,忠心效君,責無旁貸,此乃陛下之福緣也!陛下見箋已別,賜不親稟,若有緣,后會有期!
唐僧啟稟
唐僧撫平紙帛,輕吹漸漸涼干的墨跡,小心翼翼地拾起,通篇細閱,琢磨一遍,對文書道:“請交陛下,你等辛苦啦,收了吧!貧僧去也?!闭f罷,唐僧騰空辭別了。
唐僧此去不知能否遂其所愿,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