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寧單手撫在寧道奇頂上,五光氤氳而下,籠罩其全部身形。
此刻,再沒有了那個視天地萬物如螻蟻的古仙,只有陳寧眼前這個衣衫破爛,發絲亂揚的修者。
寧道奇眼中的淡漠漸漸消散,但轉而出現的并非是失落與惶恐,而是坦然,對此時敗于敵手的坦然接受。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陳寧一聽,不由樂了,心想你又不是柯鎮惡,怎么也來這么一招。
不過陳寧并不會殺他,畢竟是個有著大宗師修為的人,隨意打殺的話,那也太過浪費了。
只見陳寧抬手將手掌從寧道奇頂上移開,覆蓋在寧道奇身上的五色毫光也開始漸漸消散,而后凝實成一米粒大小的光點飛入寧道奇眉心之中。
光點飛入眉心,寧道奇整個人不由怔住,眼神中顯現迷離之色,顯然光點中所傳的信息于其而言也頗為震驚。
不過寧道奇終究有著大宗師的修為,只是片刻,便回過神來,而后看著陳寧疑聲道:
“你要將此法廣傳天下?你不怕嗎?”
“怕?怕什么?”
“當然是被后浪給拍死......”
寧道奇看著陳寧那滿頭白發,開口張合幾下,話卻是被堵在了嘴里,終究是沒有說出來。
陳寧看著寧道奇的神色變化,當然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
不過陳寧確實不怕,不提陳寧本身的資質悟性如何,單是世界的隔閡便可將一切后浪給隔絕開來。
三年的時間而已,陳寧不信這個世界能出來個像洪易、孟奇一般傳奇的人物。
“龍虎山這場大會將持續三日光景,你只需在這三日之內將法門送至梵齋主手上便可”
“送法之恩,再加上你這次來龍虎山奔走一事,想來足以擺平你昔日借閱《慈航劍典》的因果了。”
寧道奇聽言,眼神間不由晃動,顯然頗為意動,再看一眼陳寧那還未松開的拳印,只得認命道:
“既然陳先生都這么大方了,那寧某敢不從命。”
陳寧聽言略微頷首,而后似又想起什么,對寧道奇說到:
“對了,這個法門別忘了給祝宗主也送去一份。”
“是”
寧道奇點頭稱是,而后朝著陳寧躬身作揖,接著便閃身離去,幾個轉身而已,這個荒山上便再沒了寧道奇的身影。
陳寧見寧道奇身形消失,也隨之下了荒山,往龍虎山方向行去。
從陳寧離去,到兩人于荒山交手,再到兩人分出勝負,看來頗長,但卻只是過了半柱香的光景而已。
待陳寧回到龍虎山,山下的王遠知和張子祥還在原處駐足。
此時見陳寧飛身趕回,卻如沒事人一般,衣衫如舊,沒有絲毫變化,真的就像是去見了個友人一般。
兩人稍一對視,皆是知曉寧道奇和陳寧兩人的勝負如何了。
其實他們二人早已猜測出陳寧會是勝者,只是沒想到陳寧會勝的這么輕松。
“難辦了啊!”
不提兩人心中如何所想,陳寧已翩然來至兩人身旁。
“道友,訪友之事如何?”
“甚好也。”
陳寧來時便見倆人在哪嘀嘀咕咕個不停,便想著要刺他們一刺,開口道:
“兩位道友,還不入會嗎?我剛才見樓觀道的幾位都已經往山上去了。”
但那張子祥兩人亦是從善如流,隨口便答:“道友不至,這大會要如何開?”
“那還是我的過錯了,兩位道友,請吧!”
“道友,請!”
三人話畢便不再試探,一起往龍虎后山處行去。
龍虎后山,山頂處一片平坦,除了栽種著的些高大樹木,便少有植被。
山頂中心,是由方正石塊砌成的寬闊廣場,此時的廣場上高桌長椅擺的齊齊整整,期間諸多道人落座,尋友論道,談玄敘事,頗為熱鬧。
待陳寧三人相繼趕至,整個廣場才悄然靜下。
王遠知,張子祥兩人各自尋了宗門所在之處入坐,僅余陳寧一人立身廣場中央一處的高臺,也是這個平整廣場中唯一凸起的一方高臺。
說是高臺卻也就尺余之高,便是大小也只比尋常蒲團大上一些,由一塊完整青石造就而成,就像一個矮圓石凳似的。
陳寧盤膝坐下,隨后又挪了挪屁股,顯然是嫌這石臺不夠光滑,還有些硌得慌。
廣場上落座的眾人此時都在盯著陳寧,一舉一動都沒放過,因為眼前這個白發道士就是此次大會的中心。
沒了他,或者說沒了他拿出的那篇法門,誰會不辭辛勞的在九月九這一日來龍虎山,在家里安心操辦“九皇會”,和那些徒子徒孫樂呵樂呵不好嗎?
“諸位,此次大會既是以“論道”為要,閑話便不多提,就由貧道先來拋磚引玉,說些個人拙見,望諸位不要見笑的好。”
陳寧說完,見場上一片死寂,眾人皆是不為所動,仍是如先前一般直直盯著他。
顯然,此時的眾人對論道不感興趣,只對陳寧傳出的秘法感興趣。
場上眾人的心思陳寧自然知曉,不過是饞自己身上的法門罷了,因為陳寧也饞他們身上的諸多傳承。
但越是這樣,陳寧越不會輕易將法門散出。
因為陳寧深知,對付這群老狐貍,要先給個不大不小的大棒將他們震懾一番,給其醒醒腦子。
在這之后給出的甜棗才會讓他們吃的更香,才能更好的掏出他們的山門傳承。
不然的話,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了。
稍等了一會,陳寧見眾人仍是死盯著他,便不再注意,閉目開講:
“乾坤者,易之門戶,眾卦之父母。坎離匡郭,運轂正軸......”
陳寧剛剛開口,便有人嘀咕道:
“外丹小道!”
此言一出引起一眾不滿,但眾人并未因此發生爭論,因為外丹也好,符箓也罷,在陳寧傳出的那篇法門面前差太多了。
陳寧也并未在意場中之事,仍是自顧自的講經說道。
陳寧此時所講的經文正是魏伯陽所著的《周易參同契》,此經多被認作是外丹經典,同時也被認為是一部講述內丹修行的經典。
但陳寧此時要做的,并非是注解這篇經文,而是要借此經引出內丹修行一事。
待陳寧講至“引氣存思,性命同修”之時,有一人輕咦出聲。
那人坐于茅山一系,顯然對陳寧此時所講之道頗為認同。
“蘇道友,你看?”
“先看看再說。”
隨后,陳寧不再局限《周易參同契》之經文,而是講解攝取先天一氣之要訣,養性修命,再從逆用逆修的原則出發,借氣修氣,假命續命,聚氣開關。
到了最后時,以張三豐所著的《玄機直講》中的精要作尾,直述內丹修行之精華。
洋洋散散,陳寧自早晨起講,待黃昏時才堪堪停下。
自春秋時就開始隱隱發展,到宋元之際才成熟的內丹一術,就這般自陳寧口中娓娓道來。
在此期間終究有人沒能忍住不言,各有批判,但卻沒人來阻止陳寧講道。
顯然,他們都已知道陳寧此時所講的內丹術,確實要比現在廣為流傳的外丹、符箓兩法更加先進、更加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