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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九市行俠(1)

  • 曳影鳴劍錄
  • 馬賀布衣
  • 8038字
  • 2021-04-25 14:11:49

匕顯伽藍目睹歐陽華敏施展神功,擊打得石窟內石塵滾滾,不由驚懼得魂飛魄散,哪里還敢再生欺負閔兒之心?惶恐不安的遲疑剎那,不等歐陽華敏和閔兒出言責備,已自趨前跪倒在歐陽華敏和閔兒的面前,叩頭觸地有如搗蒜,口中直叫:“歐陽公子恕罪饒命。”

歐陽華敏停手歇氣,由閔兒扶著站直身軀,迷惑不解的直視匕顯伽藍,厲聲訓斥道:“你已身入空門,皈佛從善,為何還要起這等淫邪歹毒之念!”匕顯伽藍喏喏連聲道:“小的一定改邪歸正,往后再也不敢了。”歐陽華敏道:“我們回去將你的丑行稟告癡諾大師,勸他切不可收你為徒,而應將你逐出天禪院去。”匕顯伽藍道:“我這個劣性,癡諾大師早就知悉。正是因此想度化我,令我悔改,才將我千里迢迢的帶到天禪院中,責令我閉關清修三年。”

閔兒道:“原來是這樣,怪不得眾僧對你均頗有微詞,我早該想到此著。”匕顯伽藍頓首再拜,一副誠惶誠恐的熊樣道:“閔施主賢淑聰慧,貴人大量,懇求寬恕小的罪責。小的在此清修,往后日日祈求佛祖保佑您與歐陽公子成雙成對,喜結連理,長相廝守,永不分離。”幾句乖言巧語,說到了閔兒的心坎上。

閔兒聽了頗為受用,一腔怒氣瞬間消散了許多,因而道:“你得給我對天發誓,今后決不再對任何女子起淫邪之心,犯奸作惡。若是還有此種惡念歹行,敢教天打雷劈,萬箭穿心,決不饒你。”匕顯伽藍當即老老實實的依言立誓,真個是一副虔誠懺悔、洗心革面、痛改前非的模樣,與剛才萌生歹意冒犯閔兒之時,簡直判若兩人。

閔兒見匕顯伽藍已立誓改過自新,便不再與他計較,攙扶著歐陽華敏出了石窟,回到天禪院內的住處來。兩人心想,匕顯伽藍是癡諾大師親收的劣徒,既然癡諾大師已經知曉匕顯伽藍的惡劣品性,也就沒有必要更將彼此在后山石窟中的遭遇說出來,免得有損癡諾大師的顏面。

兩人在天禪院繼續呆了足足一個月,歐陽華敏日日勤奮刻苦修煉,四肢方才康健如常。在閔兒的悉心照料和癡諾頭陀的指點相助下,歐陽華敏對一整套般若菩提心法已經參悟得滾瓜爛熟,運用發揮自如。體魄隨著修煉也日益增強,真氣內力幾可說是一月千重,精進神速,與先前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癡諾頭陀常來點教歐陽華敏修煉內功心法的訣竅,歐陽華敏悉數將所感所受如實以告。癡諾頭陀驚嘆歐陽華敏修煉內功的機緣和悟性,對其大加贊賞。由于歐陽華敏原本的內力功底并不深,癡諾頭陀耐心為其闡撥要旨,詳解迷津,助其內功修煉,鞏固根基。歐陽華敏也不貪功冒進,沉穩研習,竭力嘗試制御雙掌擊出的真氣內力,以免發之泛濫,所中非的。到得后來,逐漸能夠力隨心至,收放自如,精準駕馭,隔空穿物,絕非尋常武學高手可比。

歲月如流,轉眼鴻雁南飛,已是秋涼。歐陽華敏跟隨癡諾頭陀修習內功心法,兩人甚是相得。但歐陽華敏只求能使內傷痊愈,并無窮竟高深內力之念,更不去貪求能達到如癡諾頭陀那般的至高境界。眼見身心恢復,內中元氣已經無羌,不免掛念師父劍牘先生,便與閔兒一道向癡諾頭陀和波拿提禪師辭行。

波拿提禪師對歐陽華敏甚是喜愛,臨別時相贈般若波羅密多心經一扎,不無感慨道:“老衲東來四十年,難得見到對佛理感悟至性至誠如歐陽施主之人。不知歐陽施主可有皈依佛祖之心?若得歐陽施主相助宣化,弘揚佛法,豈不善哉!”

癡諾頭陀對歐陽華敏也是愛惜不已,然而目視閔兒,見她對歐陽華敏癡心一片,知道若想讓歐陽華敏棄俗從戒,實屬強人所難,奪人之愛,且歐陽華敏塵緣未了,未必能斷絕凡俗之念。遂向波拿提禪師暗示道:“好是好,誠怕歐陽公子尚無此心。”

波拿提禪師仍道:“護法師弟之意,老衲當然明了。只是念及大漢國中,諸祅道浸行已久,流毒頗深,世人多為神鬼蠱惑、嗔癡魔障所誤,難斷錢財、聲名、色相、物欲、怠惰之貪念,無法脫離五欲六塵之癡苦,傳揚佛祖救世之法障礙重重,向眾生普施教化實屬不易。想來佛門中也有居家戴發修行、弘揚佛法之人,歐陽施主若愿皈依佛祖,也可如是而為之,不一定要像你我這般削發剃度為僧。”癡諾頭陀馬上會意,明白波拿提禪師乃是寄望歐陽華敏能以俗家弟子皈依佛門之下,即雙掌合什,向波拿提禪師和歐陽華敏道:“首座師兄慧知遠識,癡諾得啟聵心。歐陽公子不必出家,以俗身向佛當是可行。想來道家接納信眾乃有居士之稱,我佛門可效善法,采道家之長,權且將歐陽公子列籍為從佛居士,不知歐陽公子意下如何。”

歐陽華敏經歷一番生死劫難,對兩位禪院大師至為敬重,但知皈依佛門善法決非尋常之舉,不敢妄自抉擇,謙辭道:“佛陀智慧恩德,晚輩感激敬仰。只是晚輩性情愚鈍魯莽,誠恐有負兩位大師厚望。皈依佛祖之事,還得容晚輩秉明師尊,方好定奪。”波拿提禪師甚是通情達理,聽他這么說來,也就不再勉為其難。癡諾頭陀則開示道:“歐陽公子心中有佛即可。日后望常以慈悲為懷,常持向佛之念,救難度厄,感化頑劣,攘助世人,所為也當是善法。”歐陽華敏恭敬的道:“兩位大師教喻,晚輩謹記在心。”

別過兩位大師和禪院眾僧,歐陽華敏和閔兒當日便即離開天神院,取道向北,到了大漢交通西域的商旅要道,轉而一路東行。路經酒泉郡治祿福城,知道居延重鎮歸該郡管轄,從居延城前往長安,必當從郡治經過。兩人向官府打聽,確知甘延壽和太子一行早已返回長安京城而去;師父劍牘先生也還活著,是保護太子從匈奴逃回的寥寥數人之一,但酒泉郡府無人識得他,不知他是否便在護送太子回去京城的行伍之中。歐陽華敏心頭落地,當即快馬加鞭,日夜兼程,望長安京城疾馳。

過了武威姑臧城,故道依舊。然而來時楊柳依依,山花爛漫,草木茂盛,如今回時已是朔風頻起,寒氣滲人,百草凋零,層林蕭瑟,槐楊葉落,不免令人心生惆悵之感。

兩人到了首陽山的岔路口,歐陽華敏想起鳥鼠山中杜青山曾將閔兒囚禁在內的那個山洞,知道其離此地不遠,決定再前去山洞內探看究竟。一來閔兒說過杜青山曾對照《太公兵法》在那個山洞的石壁間刻下四行二十八個數字,師父劍牘先生曾想弄明白杜青山所刻的到底是些什么數字,內中會不會有什么古怪門道;二來師父若要找杜青山,多半也會到那個山洞去,此時不妨前去看看,那里有無師父的一些信息。假使師父還未到過那里,則可替師父先把那些數字記下,省得夜長夢多。

兩人拐上山道走得幾里遠,閔兒突然問道:“歐陽哥哥,嬙兒是誰?”歐陽華敏乍被見問,心頭不由得一顫,細想自己從未與閔兒言及嬙兒之事,有些吃驚的反問道:“你如何識得嬙兒?”閔兒道:“我不識得她,不知道她是誰,所以才來問你。她是你的什么人?”歐陽華敏沒有馬上回答。他本想將自己與嬙兒之事如實相告,但顧及嬙兒的宮女身份,不知該如何啟齒,猶豫片刻,只好淡淡的道:“她是我一個很要好的朋友。你應該不認識她,怎的會突然提起她來?”

閔兒燦然一笑,道:“你在昏迷的時候叫了她的名字,還說一定會救她出來。她是不是被惡人抓去了?”歐陽華敏心下釋然,答道:“她是被人看管起來了,但并非是惡人所為。”閔兒不解道:“這可把弄我糊涂了。既然不是惡人抓她,難道是她犯了王法,被官府抓去收監了么?”歐陽華敏搖頭嘆道:“也不是。個中原由,一言難盡。”

閔兒溫柔莞爾,體貼的道:“歐陽哥哥,我知道這一定是令你煩心的事兒,你不想告訴我,自然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你不要介意,只當我沒有問過便是。”歐陽華敏道:“等到事情有了眉目,我會告訴你的。”閔兒道:“那樣就好。只是你醒來之后,就從沒提過她,難道又不想去救她了么?”歐陽華敏苦笑道:“我是想設法救她出來,無奈力不從心而已。”

閔兒難卻心中好奇,想想又問:“看管她的是一些什么人?武功很厲害是么?”歐陽華敏不愿說謊,只得道:“她是被皇上挑去當了宮女,看管在皇宮里面,不是憑武功就能解救得了的。”閔兒啞然失笑道:“歐陽哥哥,原來是這么回事,你不必瞎操心了。皇宮里不愁吃穿,還有機會得到皇上的恩寵,當妃嬪,當皇后,母儀天下,不是挺好么?她在里面可是享福哩,那勞你費心去救她!”

歐陽華敏認真的道:“閔兒,不是誰都想到皇宮里去的。嬙兒去當宮女,是為皇權所迫,情非得已,并不是如你想象的那般快活。她在宮里度日如年,不知吃盡了多少苦頭。”閔兒捋了一下秀發,垂眉尋思,訥訥的道:“說得也是。我自己就不愿意去當什么宮女。”歐陽華敏道:“我自小與她一起長大,曉得她的隱衷,所以才想把她救出皇宮。這也是她的心愿。”

閔兒道:“此事好辦,我們去找那個呆太子,求他下旨放嬙兒出來。若是他不答應,我們就好好的跟他清算。此番前往西域,你為了保護他,遭受了這么多苦罪,差點兒把性命都搭上了,這個功勞情份,那呆太子須得還你。”歐陽華敏道:“這是皇上才能決定的事情,與太子并無相干,找他也沒有用。”閔兒道:“皇上不是他的爹爹么?讓他跟他爹爹說情去。”歐陽華敏頗顯無奈道:“眼下太子處境艱難,有人想要廢掉他的太子之位。太子自身難保,哪里顧得上他人?”

閔兒默然有頃,忽而道:“那我們就助他保住太子位,等他將來當了皇上,再去求他放了嬙兒。他必定會答應。”歐陽華敏心里一亮,仿如陰霾中乍現一線光明,情不自禁的深深望了閔兒一會,贊許道:“這是一個好辦法。不過事關重大,非我等普通尋常百姓所能為,只能見機行事,盡力而已。”閔兒道:“依我看,此事并不見得十分艱難。歐陽哥哥,你想辦法混到太子身邊當差,和你師父、甘將軍等人將太子輔佐起來,只要太子性命無礙,不犯大錯,皇上就無可能有借口廢掉他,別人再怎么處心積慮,又能耐他如何?”

歐陽華敏細細思量,覺得此舉確實是較好的權宜之計,心地豁然開朗,滿懷希望油然而生,不由得感激道:“閔兒,你真聰明。”閔兒聽在心里甜滋滋的,歡喜無限,嬌聲道:“歐陽哥哥,往后若是見到了那個嬙兒,我要怎樣稱呼她才好?”歐陽華敏私底下雖然有些矛盾,不知是否該讓嬙兒與閔兒相見,但想來事已至此,日后她們二人終究難免要會面,便道:“你就叫她王嬙姐姐好了。”

兩人一邊說著話,一邊縱馬前行,走了大半日,到得鳥鼠山下那個隱秘的巖洞前。由于吃不準杜青山是否還在巖洞之中,兩人遠遠就掛鞭下馬,拴好坐騎,徒步悄悄靠近到洞口旁。先是往巖洞內扔了數塊石頭探路,見里面毫無動靜,方才捏手捏腳走入進去。

但見偌大的山洞內空空蕩蕩,幽然靜寂,毫無聲息。石幾石椅等陳設諸物依然如昔,只是塵埃薄積,青苔遍布,荒蕪葳蕤。原來夏日之時山洞內潮濕,地衣植被得以亂生漫長,直到深冬才會干枯成榮,次春再發,年年歲歲如此反復。

兩人確信杜青山不在山洞之內,即由閔兒引路,徑朝刻有與《太公兵法》相關的那些數字的所在行去。剛走得幾步,忽然看見地上青苔間留下許多零亂腳印,周遭皆有砍砸的痕跡,石碎蘚翻,似是不久前適好有人在此進行過一番激烈打斗。

兩人趕緊打起精神,不敢掉以輕心。歐陽華敏手按劍柄,警惕環顧洞內諸處,小心翼翼跟在閔兒身后。到了一面高大矗立的偏僻洞壁前,閔兒猛地失聲叫道:“歐陽哥哥,我們來遲了,石壁上所刻的數字已盡皆被人削去。”

歐陽華敏聞言向前方的洞壁上辨望,只見當中的一小塊石壁盡是砍砸痕印,猶如翻起的魚鱗一般,簇簇如新。閔兒指著石壁上的那些痕印惋惜道:“那瞎眼杜老兒當時便是將四行數字刻在這里。可如今除了零亂的鑿痕,一個字兒都看不到了。”

歐陽華敏站在洞壁前悵然尋思,道:“估計杜青山已將石壁上所刻的文字爛熟于胸,遇到有人進洞冒犯,便將所刻文字毀掉,離開山洞而去。只不知是何人到這里來尋他,若不是閔大爺,有可能便是我師父劍牘先生。”閔兒道:“決不會是我爺爺,我沒有告訴他杜青山在這里。”歐陽華敏道:“你不是要幫他找尋《太公兵法》么?為什么不告訴他。”閔兒道:“爺爺跟隨萬大爺等人到西域來,純粹是為了尋我,查找《太公兵法》只是萬大爺等人的事。我弄明白了真相,就沒有必要告訴他了。而且,歐陽哥哥,你不是也在找《太公兵法》么?我更不會將《太公兵法》的去處告訴萬大爺他們了。”

歐陽華敏曾因《太公兵法》之事防范過閔兒,如今聽其所言,不由得心生內疚之情,歉然道:“閔兒,你處處為我著想,數次救我于水火之中,只怕我不能如你所愿,會讓你失望。”閔兒嬌嬌的望著歐陽華敏,笑盈盈的道:“我不怕,我相信我的歐陽哥哥決不會讓我失望的。”

歐陽華敏避開閔兒熱辣辣的目光,轉開話頭道:“如今不得知曉杜青山刻的是些什么數字,的確有些遺憾。”閔兒道:“假如能找到杜青山,肯定有辦法知道他所刻的是些什么玩意兒。不過先不用著急,說不定正是你師父找到這里來,已經見到了石壁上所刻的數字,記下之后把它們削去,免得落入他人眼目哩。”歐陽華敏道:“若是那般,敢情最好不過。我們且看看杜青山到底去了哪里,此間會不會留下什么線索。”

兩人在洞中四處仔細查找了一遍,沒有發現更多可疑之處。又在山洞內呆了兩日,山前山后探尋,仍不見有杜青山的蛛絲馬跡,方才離開山洞。出了鳥鼠山,返回到大道上,路過首陽山之時,由于經歷了天禪院的遭遇,閔兒對了無法師和光華法師甚是厭惡,兩人也就沒有前去紫云臺打擾,策騎一路向長安京城而行。

途中非止一日,兩人到了長安京城郊外,已是秋盡冬來。歐陽華敏急欲知曉甘延壽與許方等人的確鑿消息,直往羽林營中探望。甘延壽不在羽林營中,也不再兼任羽林營騎都尉的官職。羽林中郎將田宏大人在演武堂接見歐陽華敏,對這位傳奇般活著回來的小英雄由衷贊嘆。彼此談及血戰匈奴鐵騎之事,歐陽華敏這才深信許方等五十名羽林勇士已經全部遇難,且獲知師父劍牘先生留在居延城等候自己未果,只身前往匈奴內地尋找,后來卻不知所終。

聽聞此訊,歐陽華敏對師父未遭受匈奴鐵騎的毒手雖大感釋懷,然其為己重入匈奴險地又成了另一塊大石頭,擱在心坎上。待問及甘延壽的情況,田大人所言不多,只說皇上已旨命甘延壽專任西域都護之職,并將甘延壽在長安京城的具體住處告知。歐陽華敏和閔兒隨即入城前往甘延壽的府上拜謁。

事有不巧,甘延壽回到朝廷復命之后,休整不到半月,便又遠赴西域都護府上任而去。甘府的家人見歐陽華敏和閔兒像是兩位流浪一般的少年男女,本不想搭理,幸得甘夫人已先聽甘延壽說起過歐陽華敏,知道他是甘延壽的師侄,在長安京城中無依無靠,才熱心的挽留他和閔兒在府上住了下來。

歐陽華敏不是十分情愿住在甘府,但閔兒求之不得,私下里軟纏硬磨的勸說了一番,定要歐陽華敏陪她在甘府暫謀個安身之所。歐陽華敏知道閔大寬只是公孫旸府上的一個下人,閔兒是他收養的孫女兒,在公孫府上自然無足輕重。而且閔大寬因為找尋閔兒已經離開了公孫府第,閔兒此番回去公孫府上,哪里還有她的落腳之處?哪怕是留在甘府上當個丫頭,也要比回去公孫府第好得多。體諒到閔兒孤苦無依,歐陽華敏實在不忍拂她之意舍下她一人。閔兒暗地里樂得合不擾嘴來。

甘夫人四十開外,是一位平平常常的婦道人家,待歐陽華敏和閔兒甚是熱情周到,專門給兩人安排了兩間相鄰的上好廂房,衣著洗漱一應俱全。歐陽華敏和敏兒略事安頓,甘夫人即命下人整備了幾道美味家常小菜,親自領著下人送到房中,替歐陽華敏和閔兒接風洗塵,直令兩人受寵若驚。

歐陽華敏再三遜行晚輩之禮,以表謝意。甘夫人道:“侄兒不必客氣,你們倆年紀雖小,卻陪拙夫走了這么遠的路,幫了不少忙,較我這個無用內人強得多了。兩位到了這里,只當是自己的家一般,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就好。”原來甘延壽已將此次西域之行的諸般經過說與甘夫人知曉,甘夫人對歐陽華敏二人心懷感激之情,舉止親近自不在話下。歐陽華敏弄明此節,心下安定了許多。

用畢餐膳,時候尚早。歐陽華敏雖然惦念嬙兒,但因日間人多眼雜,只好暫且忍耐,打算等到夜深人靜之后再行潛入未央宮,約嬙兒相會。閔兒心情高興,央求歐陽華敏帶她到長安街頭玩耍。歐陽華敏閑著無事,也不想在甘府上盡聽侍候給下人添麻煩,征得甘夫人同意,便與閔兒跑到長安街坊四處亂逛。

兩人沿著華陽街向北,不一會兒就到了車水馬龍、商賈云集、繁華熱鬧的長安市肆所在。兩人在九市的交門、孝里逛逛,又到柳市、直市看看,走著走著,不知不覺到了一處門庭喧鬧、生意興隆的牌樓之下,歐陽華敏抬頭一看,卻是來到了東市客來香酒家的門前。想起那日在這所酒樓上與萬兜沙、杜青山等人不期而遇,觸景生情,拉了閔兒的手信步踏上樓去。

閔兒問道:“歐陽哥哥,你想要喝酒么?”歐陽華敏道:“我不是想喝酒,僅只隨意看看。我第一次遇見杜青山,便是在這樓上。”閔兒開心的道:“原來是這樣,指不定今日在這里又會遇著他哩。那可真叫做踏破鐵鞋無覓處,見面全不費功夫了。”歐陽華敏道:“天下沒有這么巧的事兒。”閔兒道:“要是真的碰上他,該怎么辦?”歐陽華敏道:“且不管他。我們高興就來,不高興就去,諒他也沒辦兒拿我們怎樣。”閔兒道:“我是說,若能遇著他,那是最好不過,我們可以向他討要……”歐陽華敏知道閔兒是想說討回《太公兵法》之事,即刻打斷她的話頭,道:“這里耳目眾多,說話不能隨便。我們只管自己開心,不要因他掃了興兒。”

閔兒知道自己差點兒說漏了嘴,扮個鬼臉吐出長長的舌頭,踮起腳尖來如兔子一般,頑皮的跟在歐陽華敏身后。兩人剛上到樓面,腳未站穩,店里伙計已滿面堆笑的迎將上來,招呼道:“兩位客官,樓上今日已經有客包訂,請到樓下看座。”

歐陽華敏轉身要走,閔兒掃了一眼樓上大堂,見二三十席桌椅干凈整潔,桌面卻空空蕩蕩,毫無酒水準備跡象,更無餐具用膳之物,也不見有一位客人到來。不由得感覺奇怪,隨意多問了一句:“什么人請客?設了這般冷落排場?”那伙計答道:“是樓大俠設席,招待九市豪杰商賈。”

歐陽華敏一聽,覺得樓大俠的名頭甚是耳熟,忽然想起一人來,問那伙計道:“可是家傳昆侖劍法的樓大俠么?”那伙計道:“正是。”歐陽華敏腦筋急轉,道:“我們兩人正是樓大俠要請的朋友,快快接待。”那伙計滿腹狐疑的望著歐陽華敏和閔兒,問道:“敢問兩位可有樓大俠的請貼?”閔兒搶著應道:“有是有,但不小心弄丟了,故怕記不清是哪個酒家,趕早到了這里,還以為找錯了地方。”她與歐陽華敏心照不宣,均猜這位請客的樓大俠會不會是在范夫人城外匈奴軍營中窺探見到的那位漢人青年男子,因疑其與謀害太子有關,是以即刻冒充其客,設法要留下來一看究竟。

那伙計將信將疑,拿不定主意是否該接待歐陽華敏和閔兒。店家聽見三人說話之聲,走了過來,打量了歐陽華敏幾眼,覺得甚是面熟。那日萬兜沙師兄弟三人與杜青山在酒樓上搏斗,歐陽華敏出手相救過小莽子,確給店內眾人留下了印象。但當時只是打了個照面,時日一久,店家已經記得不太清楚,更搞不懂歐陽華敏的身份和來頭,便小心謹慎的道:“這位伙計初來乍到,還不太識得禮數,請兩位客官多多包涵。”閔兒不客氣的道:“樓大俠是何等樣人物,你們是懂得的。他請的客人,你們須得好好照應才是。”店家粗略陪了個禮,皮笑肉不笑的道:“這位女俠指教的是,都怪我等有眼不識泰山,不當怠慢了貴客,兩位快往里邊請。”

歐陽華敏和閔兒見店家不予阻攔,樂得無需續編名頭與他分辯,邁開闊步大搖大擺的走進大堂,挑了一個不太顯眼的位置坐下。那伙計見狀,跟后端過來兩碗茶水,點頭哈腰殷勤招待。歐陽華敏和閔兒旁若無人的坐著,對那伙計不理不睬,等他忙完退去,方才將腦袋靠在一處,小聲商量接下來的應對之策。

約莫過得兩盞茶功夫,客人開始陸續到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有相互認識打招呼的,有見誰都不吭一聲的,有雄赳赳氣昂昂的,有神情古怪體態龍鐘的,各式人等,不一而足。來的人多了,店家伙計忙里忙外,應接不暇,不一會兒就將歐陽華敏和閔兒兩人拋到腦后,不足為奇了。

過了晡時三刻,大堂內基本滿座,不再見有客人到來。歐陽華敏和閔兒粗略計數了一下,來人總共有兩百多個,但始終不見那位樓大俠露半個影兒。

兩人不便向旁打聽核實,正納悶是不是純系多心胡亂猜疑。忽然聽得一陣腳步聲響,三人從樓下拾級而上,轉眼間已到得樓梯口。歐陽華敏和閔兒放眼望去,但見為首那人是個青年男子,皮白肉嫩,赫然便是在匈奴祖渠黎骨都侯營帳內所見到的那位樓大俠。跟在樓大俠身后的也是兩名青年男子,身材修長,緊衣束襖。一個長著兩只三角眼,鷹嘴鷂鼻,面相極為兇惡,另一個濃眉圓臉,頜短須長,奸邪詭異。兩人皆手按腰間長劍,目光炯炯掃視大堂眾客,威風凜凜,一看便知是素來習武之人。歐陽華敏和閔兒當即舒了一口氣,鎮靜下來,避開三人目光,拿定主意見機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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