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千里尋蹤(2)
- 曳影鳴劍錄
- 馬賀布衣
- 7360字
- 2021-04-15 09:59:57
舵工加快槳力,大船很快到得島岸。許方留下幾名羽林勇士在船上看守,余人盡皆下船,徒步覓徑進入島內叢林。沿途許方約束眾人不得大聲喧嘩,以免驚擾島上人家。太子本是一心想接近閔兒,與她說話,奈何擔心被旁人發覺,暴露身份,只好悶聲不響的跟在眾人身后,拈花弄草,有一搭沒一搭的閑逛。
突然間,他看見道旁草叢之中有一物破爛骯臟,似是被丟棄的衣物。探身近前一瞧,發覺其果然是一方棋盤大小的衣袖破片,上面斑斑血跡,沾皮帶肉,雖然已被風干,仍是形狀可怖,令人作嘔。他本是金玉之軀,嬌生慣養,如何忍受得了,頓時惡心不已,哇的一聲吐了出來。閔兒聽見,問道:“你又怎地?”
太子道:“姊姊,你過來瞧瞧,這里有塊裹肉衣袖,惡心恐怖之極?!遍h兒走近前來,伸長脖子望了一眼,立馬對許方喊道:“許將軍,你快些來看,這兒有一塊帶血肉的衣衫布皮!”許方、哈代聞言,快步過來,俯身細看,均不由得心中一懔,當即分散眾人在附近細細查找,看看還有何異樣情況。不一會兒,在離開道旁二三十步遠的密林深處,便有人發現一個新近剛挖出的方形大坑,坑內堆滿新土,酷似填埋尸首的墳場。
許方驚疑其狀,即刻命人從大船上取來鏟具,照著新填埋的土壤挖了下去,挖得一尺來深,聞到一股異臭,隱隱約約見到一具身首分離的男尸。未待將尸首全部挖出,哈代與十幾個西方族人已經撲將上去,大聲號哭不止。那尸身上的衣衫雖然已被撕咬得破殘不堪,周身血肉模糊,但尸首尚未腐爛,容顏體貌仍然清晰可辨,哈代等西方族人一眼便認出被害之人正是哈邁德老爺。
他們一邊傷心痛哭,一邊以手和刀劍、鏟具刨土,將哈邁德老爺的尸首半挖半抱地拽了出來,安放在旁邊干凈的草地上。個個悲戚動容,淚流滿面,七手八腳忙亂替哈邁德老爺清理尸首上的泥土、污物。太子見狀,遠遠地躲著,扭頭不敢去看。閔兒雖駭然震栗,閉起雙目,一顆心怦怦亂跳,但七上八下的更怛懼會發生她連想都不敢去想的事情,嘴里喃喃地祈禱個不停。
許方擔怕甘延壽和歐陽華敏也已被殺害同埋,安慰了哈代及其族人幾句,趕忙命人手繼續在土坑中挖掘查找。直至坑深見底,新土幾乎全被翻了出來,不見更有其他尸首,方才沉沉的松了一口氣。閔兒兀自放心不下,又與數人在土坑周邊的叢林中來來回回查找了幾遍,沒發現有任何其他異樣情狀,這才稍稍安定下心神來。
許方推測甘延壽和歐陽華敏武功高強,可能未必會如哈邁德老爺這般容易被人殺害,然而以哈邁德老爺的慘狀度之,必定也是兇多吉少,須得找到島上人家查問清楚究竟。遂留下哈代與其族人收殮哈邁德老爺的尸首,自己領著其余眾人接續向島內密林深處尋去。經此變故,由于不知島上人家是敵是友,人人緊緊手握兵刃,徐徐而行,謹慎四顧,絲毫不敢掉以輕心。
哈代與其族人將哈邁德老爺的尸首收拾包扎停當,交由族人搬運到船上去,然后帶上兩名族人急急忙忙趕上許方等人。許方看見哈代三人情緒激動,猶自傷心不已的模樣,感同身受,陪在哈代左右好言安慰,率令眾人沿著林蔭小道向小島中部持續行進。走不出多遠,便來到墜月庵前。
許方、哈代等人在庵門外大聲喊話,庵內無絲毫回應。眾人小心翼翼地潛入庵中,卻見整座庵上靜悄悄的空無一人。哈代三人本已悲憤難抑,此刻見尋不著庵中主人,頓時把滿腔怒氣都撒在了墜月庵上,便要放火燒庵。許方明智勸阻道:“哈邁德老爺之死是否與此庵主人有關,尚不得而知,如若此庵主人也已被那些匈奴賊人所害,三位一把火將其庵燒了,豈不是冤枉無辜、反倒助紂為虐么?為今之計,還是先行找到此庵所居之人要緊?!?
哈代三人聽罷,覺得許方所言不無道理,方才按捺住憤激沖動,冷靜下來。許方引領眾人退出到庵門之外,分派幾路人手在島上四處覓找庵中所住之人,余下之眾則在庵門前歇息守候,且看庵主是否回來。過得一個多時辰,派出去的人手盡皆陸續回報,除自己人外,沒有在島上發現其他任何人的蹤影。
許方在墜月庵外前前后后又仔細巡察窺看,確認無法找到庵中所居之人,只好對哈代和閔兒道:“我等三人再到庵舍之內瞧瞧,且看有無可疑線索?!毖援?,領上哈代、閔兒重新進入庵內,里間外間逐一細細查探,其余人等留在庵門外把守待命。
庵中木屋院落物事井然,房舍用具完好無損,毫無遭人洗劫過的跡象。木屋門窗緊掩,室內空蕩寂寥,就連一只蟑螂在地上爬行的窸窣聲都能夠聽得見,但家雜具物干凈整潔,擦拭如新,不似久無人居的所在。三人有心要從中找出端倪,對諸物查看得仔細,卻仍未發現有任何可疑之處,只是庵舍木屋之中,處處是婦人用品居多,陳設也甚是細膩精巧,靈秀雋雅,溫馨芬芳,一看便知此庵應是女主所居。側室、客房、客堂、弄堂一一看過去,到得正廳之上,幾案水漬未干,罐壺杯盞光潔可鑒,似有客人剛剛來過,抑或主人才去不久。正廳之后是里間內室。許方站在廳中猶豫了一下,對閔兒道:“你小心些進去看看?!?
閔兒依言走入內室,不一會兒心神不寧的拿了一件物事出來,卻是一把龍頭寶劍。許方道:“你拿人家的寶劍出來做什么?快快放回原處?!遍h兒話聲發顫道:“這把寶劍被扔在內室的角落中,我認得它是太子賜給歐陽公子的那把青龍寶劍,你好好瞧辨是也不是?”許方聞言臉色大變,當即接過龍頭寶劍仔細端詳,果然正是太子送給閔兒遭拒、由歐陽華敏代收并一直隨身攜帶的那柄舉世無雙的利劍。
原來歐陽華敏和甘延壽那日陷入敵網之后,匈奴人把此劍從歐陽華敏身上收繳了去,呈獻給呼延鎮南。呼延鎮南發覺該劍乃是一把吹發可斷、斬金無敵的難得利器,為討藍玉公主歡心,私下里便拿它當成自己的寶物送與藍玉公主,沒想到藍玉公主連看都不看一眼,便把它扔到了角落里頭,棄之有如敝履。閔兒進到內室,見劍如見人,當然一眼便認出了它來。然則寶劍就在眼前,人卻不知去向,隱約的景況何其不堪設想!故仍切望是自己看走眼,寧可攜之到室外要許方加以核證。
看到許方斷然點頭,閔兒心里霎時像馬群受驚一般,萬蹄雜沓,紛亂如麻,思慮憂懼交加,一下子真說不出是何種滋味來。心知既然寶劍離身,歐陽華敏十有八九已為匈奴人所擒,只是生死未卜,莫知其所終,心里止不住一陣又一陣的焦急慌亂,只盼歐陽華敏尚在人間,能夠逢兇化吉,千萬不要似哈邁德老爺那般……如此想著想著,突然感到心頭絞痛難忍,渾身酸軟無力,眼前一黑,一下子便昏闕過去,癱軟在地上。
許方、哈代見她轉眼間昏迷倒地,不知何故,慌急手忙腳亂將她扶到廳中的榻椅上,觀她臉色,掐她人中,大聲的叫喚她,均不見她蘇醒過來。許方擔心她是拿劍時中了什么怪毒,趕即將那把青龍寶劍一扔,迅速將她抱起,沖出到庵外,平放在開闊的空地上。
哈代在后面撿起那把青龍寶劍,跟著快步追了出來。許方看看自己,看看青龍寶劍,再看看哈代,見他神色如常,毫無異樣表情,又靜氣調息片刻,覺得自己亦無不妥,這才確信青龍寶劍上沒有怪毒。遂俯下身去察探閔兒,見她神色柔和,氣息調均,也不似有中毒的跡象,方敢松開一口氣,使喚人手趕快去弄些干凈的水來。
眾人乍見許方突然神色慌張的抱著不省人事的閔兒出來,不曉得發生了何事,都驚愕惶惑,不敢貿然圍上前來。聽得許方急召人手幫忙,個個便一窩蜂的擁了過來,奉候差遣。太子最是關切不過,伏身下去伸手握住閔兒的手腕,將她的掌心貼到自己臉上,顧不得隱藏身份,激動喚道:“姊姊,你怎么啦?快點醒醒啊?!闭Z中情意拳拳,悚然失色動容。
許方聽見太子熟悉的話聲,猛地雙目炯炯盯著他,至感驚訝,強作鎮定道:“閔姑娘想必是因憂懼過度而昏倒,當無大礙。你卻是誰?”他原本知道閔兒有意于歐陽華敏,緩過神后自然能明白她見劍不見人時的焦慮驚心,只是剛才急于應變,未及細想而已??扇缃褚粋€素昧平生的哈代同族人對閔兒也如此親昵情切,實實在在是大出眾人意料之外,難免令許方感到詫異驚奇。況且此人的聲音與太子何等相似!不僅許方,在旁的羽林勇士皆已察覺,不過定然做夢也想不到其人正是太子殿下喬妝所扮。
太子不愿暴露底細,故作沒有聽見,不去理會許方。許方轉頭去問哈代:“大爺,此位兄臺如何稱呼?曾與閔姑娘相識么?”哈代更是一頭霧水,答道:“許將軍,他明明是跟著你們來的,我根本就不識得他。一路上我還在納悶呢,羽林軍中什么時候也提攜了我們族人啊?他是從哪里來?我怎會一點兒不知?”在場的其余西方族人也個個搖首,均表示毫不知情。
許方霍地站起身來,退開數步,手按劍柄,對太子厲聲道:“你是什么人?快快從實招來?!碧尤匀徊蝗ゴ罾硭?。此時尋水之人已經回到,將大半木桶清水放置在許方面前,許方當即抄起桶中水瓢舀了滿滿一勺清水,潑在閔兒的臉鼻上。閔兒重重地打了一個噴嚏,悠悠醒轉過來,睜開雙眼一見太子蹲伏在自己身旁,正癡癡地盯著自己出神,便不由得張口罵道:“你這呆子,傻愣愣的看著我作甚?我怎的會躺在這地上?”太子以目示意,止住她的話頭,彎下身去湊近她的耳邊悄悄說了幾句。閔兒聽后默然片刻,對許方道:“許將軍,你過來扶我起身?!?
許方見到閔兒醒來即與身旁這個神秘之人交頭接耳說話,神情看起來甚是相熟,戒備之心頓時去了大半,但心里面仍是疑竇重重。聽得閔兒叫喚,趕忙上前將她扶起。閔兒把許方拉入庵內,轉到庵墻之后,躲開眾人目光,將太子的身份及此來經過詳詳細細的說與許方知道,許方當面被驚嚇得目瞪口呆,半晌說不出話來。
閔兒道:“事到如今,決不能讓其他人得知太子現在此處,更不能讓消息走漏了出去,否則以你我幾人之力,斷難保證得了太子的安危。”許方道:“閔姑娘說的是。此地接近匈奴邊境,往來之眾三流九等,身分復雜,什么樣的事情都有可能發生,我等須得穩妥計較,不能稍有差池?!遍h兒道:“我暫且謊稱太子是我表哥,許將軍你看著處置便是?!痹S方道:“權依姑娘的主意罷?!?
兩人商量定當,重又走出到庵外。閔兒遠遠便沖著太子喊了一聲表哥,然后招手要他走到自己的身邊,暗暗將與許方商定之計告知。太子聽后會意,即刻喚她做表妹,開心憨笑不已。
閔兒故意亮聲道:“你這呆子,看你樂成個傻樣!快快來見過許方將軍。”太子順從趨前向許方拱手作揖,裝得禮敬有加,隨口捏造了一個假名,稱自己的名號是鎬民先生,搪塞了過去。鎬民者,乃暗示其來自長安京城,長安在周代便稱鎬京,而且此名諧音“好閔”,當有喜歡閔兒之意,隱然道出其心事。但場上眾人哪里會去多想?眼見一場誤會如箭在弦,頃刻已煙消云散,均是抹汗開顏,高興還怕來不及。
許方一眾在庵門外待到黃昏日落,仍不見墜月庵主人回來,連仆從的影兒也未見一個。許方與哈代商議,決定一行人先返回水口鎮歇息一宿,安排運送哈邁德老爺回村安葬之事,明日再由許方帶領人手前來打探消息。
回到水口鎮,哈代及其族人連夜張羅將哈邁德老爺的尸首送回村去。一者尸首已有些時日,不及時運回去安葬,很快就要腐爛發臭;二者擱著一具尸首在大船之中,船主人肯定不樂意,一旦起疑心,容易惹出事端來。許方想到哈代之眾前來,為的就是找尋哈邁德老爺的下落,如今哈邁德老爺的尸首已被找到,其等確應盡快趕回去向村人交待。當下與哈代一行握手言別,并指派兩名羽林勇士輕騎護送其等一程。
兩名羽林勇士此任名義上是出于禮節,暗地里卻攜帶了許方的密令,要連夜趕回姑臧城去向張遠將軍及范曄、劉堇兩人告急。兩名羽林勇士秘接重大使命之時,才得知太子喬妝打扮隨行之事,雖感詫異,但知此情非同小可,軍令如山,不宜多問,且將哈代一行送到水口鎮外的大道上,便與其等分道揚鑣,另擇捷徑匆促快馬加鞭,披星戴月火速趕往姑臧城。
卻說前日范曄、劉堇與許方一行分手之后,回頭便尋不見太子。兩人以為太子年少興趣貪玩,私自尋歡作樂去了,遂暗中分頭查找,但尋遍姑臧城內的酒家、樂館、青樓、行拳賭馬的所在,全不見有太子的蹤影,這才感到大事不妙。張遠將軍晚夕前來向太子請安,兩人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害怕興罪問責,便借口太子有私不便相見,瞞過張遠將軍,不讓他知道太子失蹤之事。昨日兩人又在城中到處搜尋打聽了一番,差不多翻遍了姑臧城的每個角落,甚至連城外的鄉間閭里都去過了,均無人見到過如太子這般的少年。兩人心急如焚,想著太子若是不幸被賊人擄走,天下之大,那就不知該到何處去找尋了。輾轉反側熬了一夜,最后決定今日還是得將實情向張遠將軍說知,請他多派人手加緊搜查尋找。
兩人一早正要匆忙前去找張遠將軍商議,剛到得門口處,忽然見到兩名羽林勇士風塵仆仆趕回,知道定有要事稟報,當即迎上前去。兩名羽林勇士將太子喬裝打扮隨行之事告知,范曄、劉堇一聽說太子就在許方那里,登即驚喜過望,誠如大罪獲釋,捶胸慶幸慨嘆,兩日來一直擱在心頭上的巨石終于落地。
待得兩名羽林勇士將許方一行船遇墜月沙洲,發現哈邁德老爺被殺,甘延壽與歐陽華敏不知去向等詳情說完,范曄、劉堇伙速領其二人一同去見張遠將軍,直截了當要他派出精兵前去水口鎮保護太子。張遠將軍弄清楚事情經過,感到責任重大,當即挑選出一支五百人的精銳甲騎,親自率領,馬不停蹄趕往水口鎮。
許方瞞著太子的身份,與眾屬下在水口鎮守護太子,寸步不敢離開。次日原本是要重赴墜月沙洲,到島上拜訪墜月庵,繼續打探甘延壽和歐陽華敏的消息,但因顧念太子安危,只得推后暫緩。隨同的二十位羽林勇士尚不知太子就在身邊,閑下來悠然自得,無所事事。太子喬妝未卸,眾勇士見到他時認不出來,只當他確是閔兒的表哥,便邀他一道賭馬行拳,恣意玩耍。太子自小生長在皇宮,難得見到這等民間熱鬧,更不要說能親自參與其中,自是樂此不疲,開心之極。許方心事重重,看見太子高興,也懶得去管束一眾手下,心想只要太子無事便好。
閔兒用過早膳,得知許方推遲前去墜月沙洲之計,又見太子與眾位勇士正玩得忘乎所以,遂換回原來裝束,一身少女打扮,將那把青龍寶劍藏于衣裙之內,假裝外出散心,卻偷偷溜到河邊碼頭上,要了一條小船,徑直駛向墜月沙洲。島上景物依舊,密林沉寂,晨露早退,萬物崢嶸。閔兒沿著舊路一直來到墜月庵外,隱隱約約聽見木屋中似有人語,本待要去到庵門前叩門探訪,忽地轉念一想:“不知此庵所住都是些什么人,莫如觀察仔細明白再作打擾?!庇谑乔那臐摲解种形萆岷竺?,靠近有人說話的木屋窗下,屏息靜聽。
木屋內應是里間寢室,一男一女正在說話。那男的道:“麗姬,咱們起床罷。你去給我弄點吃的來,昨晚連趕夜路累了一宿,如今腹中空空如鼓,酸軟無力。”那女的道:“你盡興快活時怎不喊累?今兒卻借口來支使我,哪個像你這般霸道?我才不去哩。再說了,這里是你家,又不是我家,我怎知上哪兒去找吃的?”那男的道:“這里也不是我家。我起床去給你弄些吃的來?!蹦桥牡溃骸安辉S你起床,你得陪我睡到太陽下山?!蹦悄械牡溃骸艾F今日頭剛過三竿,什么時候到得日落?恐怕睡到日落,你又要扎騰個通宵達旦,睡到日出方罷。”那女的道:“我就是要睡死你,不讓你這花花腸子到處拈花惹草。”那男的道:“我倆要是這么睡下去,豈不是像圈中飼養的豬兒一般?”那女的嗔道:“你才是頭豬兒!”不知掐住了那男的何處,弄得他像殺豬一般叫喊求饒。那一男一女在木屋內恣意淫亂戲謔,浪聲連連,害得閔兒在窗外聽得羞紅滿面,火熱心跳,幾欲離去。
那一男一女縱情嬉鬧了許久,方才停了下來。那女的道:“我在此處總是不安心,若是給你那個公主婆娘回來撞見,非得將我碎尸萬段不可,這島上周遭盡是汪洋大湖,我連逃都沒有地方可逃?!蹦悄械牡溃骸八蛉赵缟喜烹x開墜月沙洲,前去范夫人城尋我,不會這么快就回得來,你放下心來便是。你想想看,她去我呆的地方尋我,我倆便躲到她的住處來,與她玩貓抓耗子的把戲,豈不是挺有趣的么?”那女的道:“我才沒心思跟你們玩這套,要玩你自己跟她玩去。”想了想,又不服氣的道:“我干嘛要躲開,任憑你倆人得意?她武功厲害,我打不過她,不是還有你么?我要你答應我,下次一定要當著我的面狠狠地教訓她一番,給我出口氣,否則我決計不饒你。”那男的道:“你怎的忽然想出這般兇狠的主意來?”那女的道:“上次她羞辱我,你不是在場親耳聽見的么?你這沒良心的死鬼,當時還一個勁的護著她,讓我顏面都丟盡了?!蹦悄械牡溃骸澳切┮呀浭鞘嗄昵暗氖铝?,你還惦記著它做甚?后來我不是沒再理會她了么?再說當時那兩個孩子還小,其中一個又被人抱走了不知去向,她確實是有難言苦衷?!蹦桥牡溃骸澳惚M是撒謊,若不再理會她,怎的會常來此間?還在周遭布下許多眼線,對她的一舉一動了如指掌?你以為我還是當年那個十幾歲的小姑娘,胡說幾句就能瞞騙得了么?”那男的道:“我總歸放心不下,全是因為雪兒。她畢竟是我的孩子,我找機會偶爾來看望一下,實不為過,你可不要生氣?!蹦桥乃崃锪锏溃骸拔也挪恍拍銇泶酥粸槟隳菍氊惻畠?。”那男的辯解道:“藍玉公主一個人把雪兒拉扯大,也著實不容易?!蹦桥牡溃骸澳瞧拍镆迅募匏?,又不是她一個人為雪兒受苦,你瞎操什么心?指不定雪兒根本就不想認你?!蹦悄械暮鋈荒蛔雎?。
過了一會兒,那女的似是沉不住氣,嬌聲撒潑道:“李晚哥哥,我整個人早就交給你了,可你到今日不僅不給個名分,還在替那公主婆娘說話,我明兒便尋死去?!蹦悄械娘@然熟知她只是口頭上說說,當不得真,即連哄帶誚道:“乖乖,我最是心疼你了??赡闳艨倫叟c她們母女比長度短,我就只好拿刀把自己劈成兩半,分給你們。”那女的道:“莫說兩半,只怕你把自己劈成十塊八塊,也還是不夠分。你今兒哄我開心,明兒便來哄她,一轉身卻又不知要去哄哪一個,你這花心蘿卜,難道我還不曉得么?”那男的道:“麗姬,我真的只愛你一個,其他都不是真心的。往后我就只對你一個人好,行了么?”那女的明知這些話是那男的拿來敷衍自己的,可聽在心里還是無比受用,癡癡的道:“你自己說的話,自己須得好好記住了,莫要到時又死賴不承認。若是惹得我死了這條心,到時一刀把你給殺了,就不要怪我無情無義心狠手辣。”話雖說得兇惡,心卻軟如豆腐,只過得片刻,那女的便又自怨自艾道:“晚郎,你是知道我這性子的,其實我如何忍心下得了手殺你?哪怕是你身上磕傷了一點皮兒,也是痛在我這心里面?!?
閔兒聽著屋內兩人喋喋不休,情話綿綿,不知不覺間被撩起了心事來,越聽心里越覺得不是滋味,既鄙夷不齒屋內兩人趁著女主人不在到此偷情,干些茍且齷齪之事,為他們的言行舉止感到羞愧害臊,又對那麗姬的話語念念不忘,覺得句句都落到了自己心坎里頭。心想,若是將那男的換成了歐陽哥哥,自己何嘗不是她那般的心思?突然感到悵然若失,百無聊賴,不由自主的離開庵舍,順著密林小道信步瞎走,恍恍惚惚的來到大湖邊,坐在湖岸光潔的沙子之上,看著湖中瀲滟波光怔怔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