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兜沙對她道:“藍玉公主,靡旦這廝竄通賊人,惡逆犯上,合當該殺,你不要阻攔。”藍玉公主淡然道:“他是自家人,咱們回頭再慢慢理論。”木本清見到藍玉公主,快步迎上前去,熱切喚道:“玉兒,你還好么?”藍玉公主柔聲答道:“還好啦,就是被這些不三不四之人打擾了雅興。”
呼延鎮南教眾手下退至甘延壽之旁,獨自上前想要與藍玉公主說話。藍玉公主卻不理睬他,反倒親熱地挽住木本清的左臂,關心問道:“木哥哥,你傷著了么?”木本清把胸堂一挺,威風凜凜道:“不礙事,一個二流胚子怎能奈何得了我?沒收拾他的小命,已是對他手下留情了。”兩人燕語情濃,旖旎對望,夫妻恩愛躍于言表。
呼延鎮南看著木本清與藍玉公主卿卿我我,眷戀傾訴,自己仿佛一下子掉進了冰窖里,從頭凍到腳跟,癡癡的如丟失了魂魄一般,再也雄氣不起來,任憑木本清怎么說,已是一無反應。藍玉公主道:“呼延鎮南,你還不快點帶上你的狗腿子離開這里?”呼延鎮南仿佛聽不見似的,仍是怔怔站在那里,連動都沒動一下。
木本清沖他吼道:“呼延鎮南,你耳朵聾了么?還不快點兒滾蛋!”呼延鎮南全不理會,兀自喃喃癡語:“她那一聲甜甜的關愛,若是對我說的,該有多好。”那些匈奴手下瞧著呼延鎮南渾然發呆犯傻,出盡洋相,急在眼里、心里,卻又不敢上前來勸他、拉他。
靡旦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走到呼延鎮南旁邊,狠狠地踢了他的后臀一腳。呼延鎮南方才如夢初醒,戀戀不舍的對藍玉公主道:“公主,我這就走,你多多保重!”藍玉公主斜睨了他一眼,裝作懶得搭理他。木本清喝道:“你要滾就滾,啰嗦什么!”
呼延鎮南把臉拉得老長,像斗敗了的公雞,垂頭喪氣沒顏面再支一聲,領著眾匈奴手下押著甘延壽便走。閔大寬突然伸手攔住,指著歐陽華敏說道:“咱們先協力把此人救起,否則誰都不許走。”呼延鎮南正當傷心失意之際,有氣無處使,有火無處發,見到閔大寬竟敢強行阻攔,立即大聲喝道:“你是什么人?叫我助你救人,我就要助你救人么?”
閔大寬毫不畏讓,道:“老夫有要事須得問問這位少年,你識相的話,最好乖乖照辦。”呼延鎮南眼珠子骨溜溜一轉,狡詐道:“要想救此少年,無現成解藥,恐非易事,莫如讓我回去取了解藥再來。”甘延壽遠遠接話道:“呼延鎮南,你說所帶解藥已經用完,敢當眾讓人搜身么?”
呼延鎮南厭惡回斥道:“你這廝真是不知尊卑。本公子乃堂堂大胡呼衍王后裔,何等顯貴身份!豈能讓你們這些奴才搜身!”藍玉公主搶白他道:“你不必自抬身價,甘將軍既為大漢朝廷重臣,教你給驗身為證,未嘗不可。”萬兜沙剎那間警覺起來,指著甘延壽直問:“此人是什么來頭?”藍玉公主如實答道:“他便是率軍遠征康居,剿滅匈奴郅支單于的漢將甘延壽。”
閔大寬、萬兜沙師兄弟大為吃驚,齊將目光射向甘延壽。須知自從甘延壽率軍剿滅郅支單于之后,其大名已經傳遍胡漢各地,幾乎可說是無耳不聞,家喻戶曉。但隨而身陷囹圄,一直毀譽參半,鮮有外人能得見識他的真容,閔大寬、萬兜沙師兄弟也不例外。如今乍然聽說眼前這個遭擄之人便是甘延壽,自是大感意外,詫異非常。
閔大寬更似無法信以為真,向甘延壽質問道:“你真是那個鼎鼎有名的西域都護大將甘延壽?”甘延壽估量隱瞞已無必要,點頭應道:“正是鄙人。”閔大寬道:“傳言你已得皇上開恩赦罪,返任西域都護,想不到會落入這些匈奴人手里。”甘壽延聽他語氣甚為友善,又是漢人,遂求助道:“說來一言難盡,誠望兄臺能相救解脫困厄。”
閔大寬立顯心動,目詢萬兜沙之意。萬兜沙上上下下打量了甘延壽一番,對呼延鎮南道:“你等也不能把這位甘將軍帶走。”呼延鎮南立馬嗤之以鼻,道:“他在我等手里,恐怕由不得你。”萬兜沙一抖手中長劍,強硬道:“有什么由不得!我要你把他留下,你就得把他留下,否則便試試我手中這把家伙。”
呼延鎮南似知萬兜沙的厲害,狠不過他,即來軟的,爭辯道:“你不要以為有兩下子身手就能蠻不講理。本公子答應留下那小子,已經作了退讓,你不要得寸進尺。”萬兜沙也放低聲調道:“我等對那小子和這位漢將皆有要事須得盤問,不得不強請你留人。”
呼延鎮南聽他這么一說,忽然目露貪婪戒備,換上一副和顏悅色的面孔,商酌道:“有什么事你們現時就可以盤問,不必非要把人奪去。如果是什么財富寶藏之類的機密,不便讓我等知悉,我等暫且避開就是了。”言下之意,分明是在試探萬兜沙會不會向甘延壽打聽有關郅支單于藏寶圖之事。
萬兜沙道:“我們要盤問些什么無需你來操心。”呼延鎮南道:“我們追拿這兩個賊人實在不易,既然把他們捉了來,豈能隨隨便便放手,前功盡棄。你們倘若真的有事要問,我等可待你們問完之后再將兩個賊人帶走。”萬兜沙道:“我們若是問個三天兩夜,你們也要陪在這里呆著么?”呼延鎮南道:“這個自然。”他答得爽快干脆,實是想借此機會在藍玉公主身邊多磨些時日。
木本清心知肚明,沒好氣的道:“公主讓你等早早滾蛋,你還想找借口賴在這里么?真是不要臉的一群狗東西!”呼延鎮南回以顏色道:“這話明明是你說的,怎的誣扯是公主說的了?你們連個合適的理由都沒有,便要我等交出所擒之人,然后把我等趕走。簡直就像在那草原上,我們打下了獵物,你們非但強行搶去,還要我們承認那獵物原本就是你們的,真是豈有此理!假如人人都如你們這般蠻橫強霸,占人便宜,天底下哪還有什么道理可講?!總之今日若要我等留人,須得好好商量。”他刻意胡攪蠻纏,企圖拖延不走。
萬兜沙毫不松口道:“沒得商量。”呼延鎮南不肯善罷甘休,咄咄逼問:“你敢肯定?”萬兜沙寸步不讓,堅執道:“我說沒得商量就是沒得商量,你休要饒舌爭辯。”呼延鎮南忽然不安好心的奸笑道:“如果我將此事告知安比羅迦王爺,就說是你們師兄弟蓄意阻撓我們大胡眾族弟兄和解共商大計,你道結果會是怎樣?”萬兜沙聽到他所提的安比羅迦王爺,神情肅然起敬,猶豫起來,遲遲不答,已不如之前那般決然果斷。
歐陽華敏心念一動:“莫非指派萬兜沙等人前去盜取《太公兵法》和郅支單于藏寶圖的王爺,就是這位安比羅迦王爺?”
木本清捺不住性子,接話道:“你想借安比羅迦王爺來嚇唬我等是么?你偷偷跑到墜月沙洲來,純為一已之私,如果安比羅迦王爺得知你是前來騷擾藍玉公主,恐怕你也不會有什么好果子吃。”呼延鎮南冠冕堂皇道:“我豈是為已私情!乃是身負使命前來。”此言一出,即似后悔不已。莫不明在遠處聽見,立馬見縫插針究問:“你身負什么使命來著?”呼延鎮南支吾其詞,不肯說出來。
藍玉公主冷冰冰的道:“呼延鎮南,你終于說出了實話。”呼延鎮南百口難辯,結結巴巴道:“公主,我……我是情非得已……說的,你莫要當真。”藍玉公主“哼”了一聲,臉如嚴霜,驅逐道:“呼延鎮南,我這墜月沙洲太小,容不下你們這伙人,快快去罷。至于你們抓來的兩名漢人,既然萬侍衛需要留下,你就把他們留下來,日后切莫再拿安比羅迦王爺的威名脅迫他的手下。”
萬兜沙有了藍玉公主撐腰,馬上又強硬起來,一定要呼延鎮南留下甘延壽和歐陽華敏走人。呼延鎮南打又打不過,賴又賴不得,威嚇又威嚇不成,眼看已經到手的肥肉不得不拱手讓人,真個是百般難舍,咬牙切齒憎恨不已。一腔積怒怨氣不知往何處發瀉,突然揮掌全力向甘延壽當胸猛擊,想要取他性命。
此舉大出眾人意料,萬兜沙與閔大寬應變極快,迅捷飛身躍出,一同擋在甘延壽身前,硬生生接住呼延鎮南的惡掌。呼延鎮南急紅了眼,不肯停手,再次出掌擊來。閔大寬虛晃一招讓過,順勢抓牢他的后領和衣帶,擎背托臀的把他高高舉起來,勢要將他摔成肉餅。呼延鎮南凌空手足亂舞,被嚇得哇哇大叫,狼狽之極。眾匈奴手下想要出手相救,見此情狀,投鼠忌器,哪敢輕舉妄動!
閔大寬喝道:“你這個匈奴蠻子,還逞強作惡么?”呼延鎮南慌不擇言,掙扎叫道:“萬兜沙,木本清,你們若不救我下來,往后定教你們這些樓蘭人沒得好顏色看。”原來鄯善前身乃是樓蘭國,臣服大漢之后方被更改國名,但匈奴人仍稱其國為樓蘭,其民為樓蘭人。由于樓蘭是個小國,歷世飽受匈奴欺凌,故而匈奴人在樓蘭人面前素來趾高氣揚,一向不把樓蘭人放在眼里。方才打斗之時,呼延鎮南眼見萬兜沙武功雖高,卻遲遲沒有出手相助木本清,料定他必是心有顧忌,不敢擅自與匈奴人結仇生怨,是以大膽欺負木本清,不肯交出甘延壽,還要恐嚇支使萬兜沙師兄弟。然而萬兜沙畢竟是一條血氣方剛的漢子,雖顧大局不愿多生是非,此時卻也瞧不慣呼延鎮南的所作所為,遂不冷不熱、不卑不亢應道:“如何沒得好顏色看?”呼延鎮南道:“此際汝等若不速速將本公子救下,本公子他日定率大軍踏平樓蘭國土。”
萬兜沙師兄弟三人聽得血脈噴張,難容恥辱,義憤填膺爭相叫道:“閔老爺子,快快摔死他!”閔大寬見到呼延鎮南雖然為己所擒,氣焰仍是恁般張狂,也是激憤得氣不打一處來,雙臂運勁,馬步一沉,便要將他狠狠摔砸到地上。
呼延鎮南大驚失色,急忙改口道:“大爺饒命,諸事皆好商量。”閔大寬把他抓停在半空,喝問:“你知道厲害了么?還敢大言不慚么?”呼延鎮南渾身直打哆嗦,戰戰兢兢道:“小的再也不敢了。”閔大寬厲聲道:“那你老實說出來,為何要捉拿甘將軍二人?”
呼延鎮南吞吞吐吐不肯交待。閔大寬重又將他舉過頭頂,順手在他的頸骨和腰間用力一捏,教他立馬痛得如殺豬一般叫喚,然后放話向他挑明道:“他們樓蘭人不敢招惹你條這匈奴惡狗,我是漢人,可不怕你。你如不從實招來,還要再耍活頭,今日就休想活命。”
呼延鎮南眼看求救無援,忽然心生一計,說道:“本公子原本并不認識什么甘延壽甘將軍,只因在道上恰好碰見他們二人為非作歹,殺了一個匈奴人,便要捉拿他們治罪。豈料他們二人的武功甚是了得,強行脫身逃走,我等便一路追趕,從西到東,從南到北,直到設下陷阱引誘其二人上當,方才將他們抓獲,帶到此間……”
甘延壽聽見呼延鎮南盡是胡編捏造,越說越離譜,不由覺得奇怪。放眼向他望去,見他邊說邊將右手伸入懷中,猛然醒悟過來,當即大聲叫道:“閔老爺子當心!”話音未落,呼延鎮南已赫然摸出一枚黑綢銀鏢,反手一揚將鏢銳深深插入閔大寬右手的腕脈之處。
閔大寬聽得甘延壽叫喊,警覺提防已來不及,剎那間只覺右腕一陣劇痛,右臂酸麻難耐,手一松便將呼延鎮南摔落地上。呼延鎮南迅速爬起想要溜走,閔大寬忍痛一腳將他踢翻,緊接著又一腳將他手中的銀鏢踢飛,再一腳狠狠踏在他身上,左手運勁連點他的期門、中府、天樞數穴,呼延鎮南登時仰臥地上,周身動彈不得。
閔大寬一路身手猶如行云流水,環環相扣,快捷無比,若非武功高強之流,斷難看清其功力深淺。旁觀之眾大多看得眼花繚亂,遲遲尚未反應過來,唯有萬兜沙和甘延壽連聲叫好。
閔大寬向甘延壽拱手一揖,道:“多謝甘將軍出言提醒。”甘延壽被繩索縛住無法還禮,只能點頭以應。閔大寬略微遲疑,轉頭對呼延鎮南怒罵道:“你這個下三濫的匈奴無賴,竟敢使出這等卑鄙無恥的手段突施暗算,今日若不殺你,留到他日必成人間禍害。”揚起左掌,便要向呼延鎮南的腦門擊落。然而突覺一陣毒氣攻心,使勁不得,差點暈闕過去。
他立知銀鏢中有毒,不由得暗暗心驚。所幸他是精諳武道之人,知道中毒之后越使勁力越易激發毒性,一旦毒血浸入腑臟心肺,縱使神醫再世,也難救治。當下趕緊收手站定,穩住心神,慢慢盤膝坐下,屏息靜氣,暗運內力相抵,欲將銀鏢之毒逼出體外。
甘延壽道:“閔老爺子,解藥就在呼延鎮南的衣懷之內,白色瓷瓶中的便是。”閔大寬立刻伸手到近在咫尺的呼延鎮南身上搜找。萬兜沙師兄弟知道閔大寬中了銀鏢之毒,急切過來幫忙,七手八腳從呼延鎮南的衣兜里找出那個白色瓷瓶,倒了幾粒藥丸給閔大寬服下。甘延壽又道:“三位壯士行個好,我那被捆綁著的侄兒也是中了呼延鎮南的銀鏢之毒,望能給他服藥解救。”萬兜沙師兄弟聽了,復倒出幾粒解藥,依言走過去喂給歐陽華敏。
眾匈奴手下眼見呼延鎮南尚在對方手中,被閔大寬所制,不敢貿然上前阻攔,個個站在一旁呆呆望著,聽任萬兜沙師兄弟以解藥救人。呼延鎮南毋能如何,作孽自知,欲哭無淚。歐陽華敏已經毒發多時,口干舌燥,拼命使勁才好不容易將解藥吞咽下去。甘延壽待他服完解藥,方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過不多時,閔大寬便恢復如常。他一把揪起呼延鎮南的上半身,啪啪啪連扇他幾個耳光,憤恨罵道:“你這廝長著一副俊俏人皮,心腸卻毒如蛇蝎,害得老夫差點兒白白丟了性命。作速從實招來,你把甘將軍二人帶到此地何干?有何圖謀?”
至時呼延鎮南已無計可施,只得乖乖答道:“本公子實是偶然聽聞甘某在西域藏匿了大批錢賬,便起了貪圖之念,率領手下在姑臧城盯上他們二人,一路跟蹤,直至將他們兩個誘騙到這座墜月沙洲抓獲。之所以選在此地設伏,當然是想借機見藍玉公主一面。”藍玉公主打斷他的話頭,道:“這人詭計多端,花言巧語,莫要信他。”閔大寬見呼延鎮南說得情不自禁,知其所言多半不假,只是藍玉公主當著丈夫及眾人之面,不愿讓呼延鎮南坦陳事實泄露與她的狎昵罷了。遂將呼延鎮南往萬兜沙腳下一推,道:“二師兄,這廝就交給你了。”
萬兜沙想了想,問藍玉公主:“這人該當如何處置?”藍玉公主道:“這種勢利小人,理他做甚?放了他便是。”木本清道:“玉兒,放虎歸山,會后患無窮。”藍玉公主道:“難道殺了他么?我可不想讓這種人的臟血玷污了我們倆凈潔的庵舍。況且我們樓蘭人在匈奴人眼里,終究只是一粒棋子,他們若想刁難欺壓我們,隨時隨地、何事何由都可當作借口,要斷此后患,沒有那么容易,殺不殺眼前此人都是一個樣。”言畢,即吩咐閔大寬將呼延鎮南的穴道解開。
呼延鎮南能得自由,便一骨碌從地上爬起,悻悻的二話不說,領著眾匈奴手下趕緊逃之夭夭。靡管家似想跟隨他們而去,卻又沒膽,遂躲到藍玉公主身后,唯唯諾諾,連大氣也不敢吭一下。藍玉公主命他過去給甘延壽和歐陽華敏解除綁索,萬兜沙阻止道:“公主且莫著急,有些事須得向這兩人查問清楚,才好釋放他們。”
藍玉公主遷就萬兜沙之意,讓其等復將甘延壽和歐陽華敏押回到庵舍之內。一眾穿過游廊、弄堂、正廳,又來到那間不大的客堂上。
解藥生效甚快,歐陽華敏已經慢慢清醒過來,精神好轉了許多。閔大寬開口便問:“我那姓杜的師兄現在何處?閔兒跟他在一起么?”歐陽華敏答道:“閔兒沒跟杜大爺在一起,她逃走了。”閔大寬的臉色稍稍緩和了些,續問:“你敢肯定么?”歐陽華敏道:“當然肯定。是我親眼看見她逃走的。”閔大寬又問:“她去了什么地方?”歐陽華敏欲言又止。
甘延壽瞧在眼里,雖然不知道閔大寬與閔兒有何干系,也不清楚歐陽華敏為何不愿向閔大寬透露閔兒的去處,但憑閔大寬一臉關切之情,心想他十有八九便是閔兒的親人,歐陽華敏與閔兒的交往多半未得長輩許可,害怕棒打鴛鴦,是以一時不愿說出更多有關閔兒的信息,年輕男女的情愛好事多磨,有此顧慮倒不足為怪。便設法替歐陽華敏解圍,對閔大寬道:“閔兒眼下甚是安全,兄臺大可不必擔心。”
閔大寬立馬雙目放光,改向甘延壽問道:“您已見過閔兒?也知道她的下落?”歐陽華敏憂心忡忡的急切望向甘延壽,顯得不無心事。甘延壽只道他要自己隱瞞實情,遂道:“我們叔侄二人在遇到呼延鎮南等賊人之前,尚還與閔兒在一起,只是為了不讓她遭受連累,方才教她先隨大隊人馬趕往西域都護府,想必此時便在路上。”他半真半假說來,乃是留下伏筆。倘若閔大寬信以為真,指不定便會相助其等二人脫身,前往西域都護府尋人,到時他再在閔大寬面前撮合歐陽華敏和閔兒之好,豈不是兩全其美!
殊不知萬兜沙放下心來,卻道:“閔老爺子,既然閔兒要到西域都護府去,與我等的路途差不多同是一個方向,你不妨先與我們去見安比羅迦王爺,然后再到西域都護府尋她。”閔大寬尚還信不過甘延壽,對其所言將信將疑,干脆贊同萬兜沙之計。
萬兜沙接著對甘延壽道:“大漢皇帝派你去西域尋找郅支單于的藏寶圖,結果被呼延鎮南等匈奴人得知聲訊,把你們二人抓到這里來,逼迫你們交出藏寶圖,是也不是?”甘延壽發覺此事已無秘密可言,便道:“個個都想要得到藏寶圖。可我怎知郅支單于是否真有什么藏寶圖?假若真的是有藏寶圖,我也不知道它在什么地方。”
萬兜沙道:“天下人人皆說是你私吞了寶藏,藏寶圖自然就只有你一個人知道了。”甘延壽道:“正是因為這個莫須有的罪名,本將才不得不再次親往大漠,非找到什么藏寶圖不可,否則難以洗清自身冤屈。”萬兜沙道:“按此說來,你是沒有見到過郅支單于的藏寶圖了?”甘延壽堅定道:“從未見到過。”萬兜沙又問:“實確不知道它在什么地方?”甘延壽道:“一點不知。”萬兜沙猜疑不定,目視甘延壽良久,令人捉摸不透的道:“看來你真是個可憐之人。”
藍玉公主接話道:“二師兄,我看甘將軍二人甚是面善,所言似非欺瞞。既是可憐之人,就放了他們罷。”萬兜沙顯然另有打算,道:“這個我做不了主,須得交由安比羅迦王爺處置。”藍玉公主道:“王爺遠在千里之外,怎么個交他處置?”萬兜沙道:“明日我與莫師弟、閔老爺子便帶他們二人趕回王府去見王爺。”
甘延壽出任西域都護有年,早對安比羅迦其人有所耳聞,知道他是原樓蘭王后裔,以王爺自居,對漢人不甚友善。因一直摸不清他的行蹤,查不到他的居所,也沒聽說過他有什么王府,所以從未與他見過面。如今聽見萬兜沙說出要帶己等兩人前去見他,估計不會有什么好事,即探問道:“你們的王府是在什么地方?”萬兜沙不肯明言,約略答道:“到時你便知道。”
木本清似對陪藍玉公主留在墜月沙洲顧忌甚多,趁時對她道:“玉兒,你我和雪兒跟二師兄一起回去探望王爺,暫時離開這個地方避一避。”藍玉公主不悅道:“我們要躲避誰來著?這里是我的家,我哪兒也不去,呆在此處便好。”木本清道:“呼延鎮南那廝總是糾纏著你不放,今日離開,明日又來。我在家之時,尚且還不怕他,若我不在家,實在是放心不下你們娘兒兩個。”
藍玉公主心知木本清防著自己會做對不起他的事,安慰道:“你放心好了,他若再來,我閑門清修,見都不見。”木本清道:“經那廝不停的胡鬧,這里已經不是清凈之地,日子長了,我怕他對你使壞。”藍玉公主倔強道:“他能把我怎地?難道我還對付不了他么?”木本清道:“他為人心術不正,厚顏無恥,什么事情都做得出來,指不定哪日你就著了他的道兒,所以還是避開一陣子為好。”
藍玉公主語重心長道:“木哥哥,我知道你是為我著想,可是避來躲去,天下之大,沒得一個安身之所,怎生過日子?你我好不容易找到了這個地方,有個安穩的家,已是拜上蒼的恩賜了。要離開這里,我心里哪能好受?”木本清聽她嬌嬌滴滴、哀婉情切說來,不由得心頭一軟,疼愛道:“那我就在這兒守護你,哪都不去了。”
如若夫妻之情如膠似漆,此舉應當是藍玉公主求之不得,但她卻道:“你為著我日日困在孤島,荒廢前程,不是長遠之計。方今是王爺用人之際,且二師兄他們三個押送兩個,千里迢迢,途中太過艱險,你且隨二師兄他們前去,辦完事情快點兒回來就是了。”木本清意甚躊躇,奈何藍玉公主所慮確是事實,萬兜沙和莫不明也隱然切望能多他一個幫手。若不是擔怕妨礙他們夫妻之情,適才萬兜沙已向藍玉公主提出要木本清一起去見王爺。此時藍玉公主已表明此意,萬兜沙巴不得順水推舟,也勸木本清同行。木本清不好拒絕,才勉為其難道:“那我去去就回。”
藍玉公主又道:“你也用不著心急。王爺交辦的大事要緊,你切莫耽誤了,須得處理妥當才好回來。”萬兜沙為教木本清心安,索性道:“公主,您最好也能領雪兒一同回去見見王爺。不管過去如何,他畢竟是你的養父,對你有養育之恩,你們已經有十多年沒得見面了,王爺對你一直甚是牽掛。而且雪兒屢次前去王府,都沒有你相陪,總是有些不妥,易遭見怪。”藍玉公主道:“我不想見他,你們替我問候他一聲便好。”臉色突然陰沉下來,垂淚欲滴。木本清趕忙執手相扶,好言安慰。
萬兜沙、閔大寬、莫不明見到他們夫妻二人溫情款款,甜言蜜意,不便在旁打擾,即押著甘延壽和歐陽華敏退出客堂。藍玉公主吩咐靡旦跟隨前去為其等張羅食宿諸事,堂上就只剩下她與木本清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