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哥哥?”
米蘭在前頭喚了我一聲:“怎么了?”
“沒事。”
我收回了視線,輕輕搖了搖頭,略是平靜一笑地跟了上去。
鐘樓坐落在外城與內城大門之間的位置上,若是能夠站上鐘樓,就能一覽外城的花燈夜景,不過鐘樓只對上層精靈開放,所以哪怕我們到來,這里依舊略有些空曠,與遠處的主街道顯得涇渭分明。
在我們來之前,蓮誓公主與澈青王就是已經在鐘樓大門前等候多時了。
“我還以為你們不準備來了。”
蓮誓公主略有意味地看了我們一眼。
“怎么會呢?”
我撫了撫頭頂掀起的精靈面具,略是尷尬一笑,隨后我跟萳萳倆推著前面兩人走了進去,免得他們倆發牢騷。
進去之前,我還看了身后米蘭一眼,發覺米蘭還在外面,我示意萳萳先過去,自己走近了米蘭,才發覺米蘭是看某個人,那是門口外坐著的一位衣衫襤褸的身影,似乎是一個乞丐。
米蘭只是路過他,順手將自己手中的紅結送到了他面前,隨后就是跟上了我。
我對米蘭點了點頭,一邊向里走,一邊多看了外面的乞丐一眼,不過我并沒有說什么,帶著米蘭跟上了前面的一行人。
看起來哪怕是精靈神國,依然會有人逃避不了落難這種事情。
“那是戰場遺孤。”
前面走著的蓮誓公主似乎是察覺到了我的視線,一邊走一邊側過頭對我說:“下層精靈中有不少親人因戰亂而失去性命或是失蹤,遺留下的孩子只能在外城乞討或是被人收留。”
“你們王公貴族不管管?”萳萳看了外頭乞丐的身影,問了一句。
“管不了,戰亂雖說有間斷,但自立國至今,持續了數百年,甚至不只是我國或者是貴國,九大神國之間的戰亂就沒停息過。”蓮誓公主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回答。
“伊甸九宮不管?”我反問。
“這你可就不懂了,”這一次是澈青王接過了我的話,他一本正經地回答,“不說精靈神國,整個九大神國之間的征戰就是伊甸九宮的意思,優勝劣汰,以此推舉出人才,為九宮輸送,若是九大神國平平庸庸,甚至還會被九宮撤國,正因如此,九大神國都拼了命培養人才,爭奪資源,以此為九宮培養能夠考核進九宮學院的人。”
聽了澈青王如此透徹的解釋,我也是沉默了下來,不僅僅是我,蓮誓公主同樣沒有反駁,顯然澈青王的話她也是極為贊同的。
“上面就是鐘樓樓頂了,別婆婆媽媽了。”似乎是覺得話題太重了,澈青王趕忙轉移了話題,示意我們走快點。
一路上,我們沒瞧見幾個王公貴族的人,估計那些貴族已然一頭扎進那茫茫人海之中,玩的不亦樂乎了。
也只有在這種時候,所有人才能夠停下腳步,歇息歇息。
徒步到鐘樓頂,這里是一處僅有六道石柱支撐、頭頂尖塔蓋的鐘樓頂,頂下中間置著一道巨大的撞鐘,外頭的雪飄如絮,自鐘樓頂向外看去,外城的房屋排列整整齊齊、井然有序,因為屋頂被大雪覆蓋的緣故,看上去層層建筑猶如堆銀砌玉,搭配上燈火搖曳,景如星河,分外誘人。
眾人也是被這般景象所吸引,久久不能平靜。
待得眾人視線自外頭收回,隨后都是看向了頭頂的撞鐘,撞鐘極為碩大沉重,一側還有撞鐘木,米蘭與萳萳皆是好奇地走上前去。
“這上面是什么字?”
萳萳似是看到了撞鐘上刻著什么字跡,蓮誓公主看到了,饒有興趣地開了口:“一元復始。”
“一元復始?”萳萳似是有些不解。
“那撞鐘木上還刻著‘萬象更新’,”蓮誓公主回答,“這兩句話,寓意著新年的開始。”
果不其然,那撞鐘木上確實刻著蓮誓公主所說的四個字,這種事情自然惹得米蘭與萳萳一副好奇的表情,新鮮的事情,永遠都是新奇的。
“我……我可以試試嘛?”萳萳忽然興奮地對我們開口。
“當然。”蓮誓公主看著萳萳猶如長輩對晚輩一樣,笑著點了點頭,按蓮誓公主所說現在這個時間還沒到夜半,最多算半夜,算不上新年,不過依舊隨時可以敲鐘。
因為一旦敲下此鐘,鐘聲會一直持續到零時,也就是新年才會停止,所以說這就是敲鐘的真正寓意,意指過度舊的一年,到達新的一年。
早敲晚敲都要敲。
萳萳與米蘭對視了一眼,自然是欣喜著各自站一側,撞鐘木對她倆來說稍顯高壯,所以兩個人握著撞鐘木猶如扛著一樣,看得澈青王與我略是一笑,要不是蓮誓公主白了我們一眼,估計都收不住大笑的意圖。
咚!!
沉重的撞擊聲,隨著撞擊木的落下,撞鐘之上的雪花都是被震了下來,深邃悠長的鐘聲自撞鐘之內傳蕩而出,猶如石子落入湖面之上,流轉向了四面八方。
似是感覺意猶未盡,蓮誓公主拽著澈青王去撞了一次鐘,我也被米蘭邀請去撞了一次鐘,一幫人輪番撞鐘,陣陣鐘聲不絕如縷。
隨后的時間內,這道鐘聲一直響徹外城甚至內城,我們還瞥見了天空中似是被鐘聲吸引來的一些自然精靈,千奇百怪的自然精靈穿梭在空中,時不時帶下一片光怪陸離的事物,從各種果實到冰雹,雜亂無章,但卻能夠看出不僅僅是精靈神民,那些自然精靈也在參與這種一年一度的新年慶賀。
在今夜參與人間煙火,夜后而又煢煢獨立,不染一絲是非,回歸自然,自然精靈倒也是活得自在。
看著半空中的自然精靈,我正準備與米蘭聊聊什么,忽然就是察覺到了一道身影在一道燈火的搖曳之下,顯露在了遠處的某個屋頂上,似乎還是面對著我所在的方向。
在這一瞬間,我就感覺到了此人的視線,正是我之前在街道上感覺到的視線,不知為何,這道視線讓我感覺到了一絲不可察覺的壓迫感,令我的眼眸都是凝重了下來。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整個精靈神國都沒有給予我的壓力,卻是在這道視線之中孕育,這如何不讓我的驚異萬分。
我并不知道對方的身份,也不知道對方的意圖,但身旁的眾人似乎還未覺察到什么,顯然這個身影將自己的氣息隱藏著極好,甚至連澈青王都瞞了過去,要知道澈青王可不是假神位,而是貨真價實的真神位……
一絲汗跡自我的額頭流轉而下,我沉默了片刻,隨后看了澈青王一眼:“幫我照顧一下這兩個孩子。”
“怎……”澈青王的話語還未開口,我已然一個空響消失在了原地,“這個家伙,干嘛呢……”
澈青王略是不著頭腦地皺了皺眉。
——
唰。
一步之下,我就是出現在了那道屋頂上,但屋頂上的人影早已不見,我左右環視,發覺屋檐上還有著腳印,順著腳印望去,看到了屋頂下方的河邊,正坐著一道身影,而這里恰是一處偏僻小路,并沒有攤位商鋪,也沒有來往的人。
看著對方仿佛故意引來我的模樣,我略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一步落下了屋頂。
這個身影坐在河邊的石欄上,眺望著遠處的燈火喧鬧,令人覺得此人與那繁華的街道格格不入,僅僅是看著此人,都能感覺到一種深邃的孤寂。
等我看清這道身影之后,我的神情也是愣了下來。
我似乎有些分不清這是否是個夢境,因為在我面前的人,并不是別人,而是一位熟人,熟的不能再熟的身影,自奧蘭學院到地獄,甚至到伊甸,滄海桑田斗轉星移,這道身影依舊。
也仍然不出意外地出現在了我的面前,仿佛告訴我命運便是如此,煙雨無人,風煙驟起。
安妮娜。
在看到這道身影只是,我也是明白,難怪我會感覺到一股熟悉以及壓迫感。
我沉默了許久,我扶了扶頭頂掀開了一半的精靈面具,才開了口打破了沉寂:“我應該叫你岡羅拉呢,還是叫你安妮娜?”
安妮娜背對著我,目光看著遠處并未回頭:“我還是喜歡你叫我安妮娜。”
我沉默了。
我有無數的話語在心頭想要脫口而出,然而安妮娜真正站在我面前的時候,我心中的話語反而難以坦露,似乎我不需要開口,安妮娜都已然知曉,只是她從頭到尾都不愿意述說,所以無論我怎么問,她都不會回答。
“這么久沒有見面,你就沒有想跟我說什么嘛?”
安妮娜輕輕側過頭,瞥了我一眼。
她還是那般稚嫩的容貌,不過之前的雙馬尾變成了如今三千青絲,長發飄飄之下,讓她的臉龐更加精致了許多,其淡紅似血玉的瞳孔,依舊攝人心魂。
與米蘭的稚嫩不同,她的稚嫩更有一分深邃的意味,明明外表只是個小女孩,但內心卻是一個延綿萬年乃至不知多少歲月的惡獸,盤轉于我的心頭,久久不止。
“你們到底要做什么,還有,為什么你要這么做?”
我緊緊盯住了安妮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