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村民們又驚又懼，她只好無奈的勾起無害的笑容，“你們好，我只是不小心從上面摔下來的。”

不小心，從上面？

村民們的臉色越發狐疑。

小漁村的上面并沒有什么高大的東西，只有一片白茫茫的天空。

不小心摔下來又是從何說起，這個理由實在太過牽強。

突然一股未知的風吹拂在人們的臉上，天色瞬間變得昏暗，空氣陰冷靜謐，腳底緩慢地凝結了一層白色的冰霜。

一種未知的令人心生敬畏的力量降臨在這里。

他們紛紛抬頭望去。

半空中央，一片黑黑沉沉中。

憑空出現了一只狹長的碧藍色的眼睛，冷漠陰郁中又帶著一點慵懶的姿態，正在無情地俯瞰著底下一群嚇得呆滯的村民們。

在無盡的沉默中，祂輕笑了一聲。

然后便是他冰冷無情的宣告，帶著一股毀天滅地的威壓從天邊落下，直直地炸進在場所有人的腦海，帶來一陣劇痛。

“我給你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只要你們交出一名罪人，讓他來承擔我的怒火，我可以勉強地寬恕你們這次的錯誤。”

村民們聽完祂的話后，慘白著一張臉，面面相覷。

要交出，一個罪人...

來承擔祂的怒火。

海神并沒有什么好心情地來注意他把話放出后，下面的人會是什么樣的反應，就從半空中直接消失了。

“撲通”

“撲通”

“...”

地面上突地跪滿了無數的村民，隨著神明的眼睛消失的一剎那，溫暖的空氣瞬間回涌。

村民們僵白的臉色也緩慢恢復過來，憋悶的喉嚨徹底通暢。

這太可怕了，這就是神明的力量嗎？

跪到在最角落的村長顫巍巍的從地面上第一個爬起來，他的臉色灰敗得像一株枯萎泛黃的野草，在風中搖搖擺擺。

但他的渾濁的眼眸里卻閃過銳利的精光。

他哆嗦著手，對誠惶誠恐的村民們安撫地說道，

“各位，我們的做法引來了海神的怒火，但偉大而仁慈的神明并沒有計較我們的錯誤。”

村長環視了一圈回過神的漁民們，嘴角驀地勾起一絲奇怪僵硬的笑容。

“祂說，只要我們能夠找到一個罪人去承擔，那么小漁村就有救了！”

“村長覺得這個罪人會是誰呢？”之前力挺村長的年輕漁民皺緊眉頭。

“是啊，這個罪人會是誰呢？”

“...”

村民們紛紛陷入熱火朝天的討論和懷疑中。

顧言笙站在跪倒一片的人群中央，她從空中降落再到河神降臨，神色沒變過，在一片恐懼害怕的漁民里顯得十分格格不入。

她遙遙地與后面佝僂著身子的村長對視了一眼。

心中突然涌起不知名的沉怒，隱隱灼燒著她的喉嚨。

直到現在，這個人還打算不知悔改地蠱惑著漁民。

少女在原地忽地嗤笑一聲。

鄙夷不屑又帶著同情的笑聲瞬間吸引了在場人們的視線。

漁民們漸漸安靜下來。

顧言笙眉眼挑起，緩緩地冷笑著開口“罪人不是從一開始就已經很明顯了，不就是那位...你們相信已久的村長嗎？”

少女的話像是一顆石子砸進平靜無波瀾的湖面，炸出圈圈水花。

是啊，從一開始呼吁、教唆的人不就是他們相信已久的村長嗎？

村民們注視著村長的視線漸漸變了，懷疑中還夾雜著若有若無的埋怨。

不出顧言笙所料，村長哪能平白無故地接受她扣的帽子。

“我自從小漁村新建以來，就一直勤勤懇懇，不求什么，我只求小漁村和村民們都能越過越好。”

“我只是想讓大家變得更好，”村長哆嗦著聲音，眼眸泛起淚花，“這里是我的心血，我怎么可能會想著害大家呢。我承認昨天的言論確實有失，如果把我獻給海神，能讓祂平息怒火，我自然是愿意的。”

“只是...”村長的話風一轉，他盯著這個外來的少女一字一頓地說道，“這個姑娘來路不明，還憑空降落。她根本不是我們小漁村的人，說不定是被神明厭棄而扔下來的禍害啊~”

此言一出，村民們都離顧言笙遠遠的，生怕沾到了她身上的一絲晦氣。

“唉，神說，我們只要找出一個罪人去頂替就行，這樣的話，那么誰去應該都行啊~”村長垂下頭，陷入沉思中。

“好像...”他的唇邊漸漸蔓延出一絲黑暗來，“也不一定非要我們小漁村出人。”

顧言笙一聽此話，瞬間感覺就不對了。

這他媽不出小漁村的人，難道還出...臥槽，她的腦回路直接暢通，仿佛知道了真相。

“你這是害了小漁村不夠，還想殘害外面的人？”

“咳咳咳，”村長別過視線，聲音無比的凄楚蒼涼，“姑娘啊，我一心為了小漁村...只要能讓海神息怒，我怎么樣都可以，我從未生過一顆害人之心啊~倒是你，先是從天而降，接著就是祂的降臨，這不得不說，時機太過湊巧了一些。唉，罷了，我也就是說說，你們還是讓我這把老骨頭頂替吧。”

“咳咳咳，但是這個外來人，唉，你們一定要多多注意。”

顧言笙：好一招以退為進。

“你怎么不說，是因為你想要另找神明替代海神，還妄圖消滅神，誘使村民們殘毀了不少雕像而惹怒神明呢？”少女冷哼，步步緊逼。

村長佝僂的身子越發彎曲，他顫巍巍的開口，語氣下是無盡的后悔“我不否認我做的錯事...我應該承擔的，可我這大半輩子都為了小漁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

“唉~如果村民們真的認為我是罪人，我甘愿為了大家奉獻自我。”

“就是，姑娘，你...”村長沒說后文，意思卻明確至極。

你這樣來路不明、憑天而降的外來人也逃不了。

得，好一個冠名堂皇的理由，先是說了自己功勞苦勞，讓眾人不舍得責怪這位年邁的老者，再退了一步用奉獻者的口吻述說大無畏，從中還隱隱約約把風波的中心再次牽制到她身上。

對于村民們，一個是村里德高望重的村長，一個是空中掉下來、來路不明的女人。

還他媽的用選擇，勝負早已明了。

“我挺佩服你這招的，呵，”

顧言笙看了看神色各異的村民們，忽地搖頭笑了，“你們寧愿去相信一個花言巧語的老頭，卻不愿去相信展露在眼前，清楚明了的真相嗎？”

村民們里已經走出幾個年輕力壯的男子，他們面無表情地看著這個言辭鑿鑿的少女，其中還有幾名女子抽出家門口的繩子，呈圈式，迅速地將她包圍起來。

沒過多久她的雙手便被他們反綁到后面，但她的臉上依舊清淺地笑著，“愚蠢無知的人啊，被當槍使了還不知道。”

顧言笙的視線微微落在站在后面垂著腦袋的老頭：“我一直在想，為什么你口口聲聲說著愛小漁村，但實際上卻是在送小漁村的人們走上死路呢？這到底對你有什么好處，甚至不惜去得罪神也要毀了這里。”

明明知道毀壞雕像會惹起神明的怒火，非要教唆著無知的村民。

明明知道罪人是自己，非要拉上她一個外來人去承擔，也不怕再遭到神明第二次的怒火。

這看上去，比起海神來，他才是更想毀掉小漁村的人。

村長聽到她說的話以后，慢慢地抬起頭，他的眼里布滿了沉沉交織的黑暗。

沒到片刻，他笑了，笑容帶著陰森的寒意。

他在后面，對她無聲的說道，

“你不過是個將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