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說，他吃人血饅頭，還是吃自己母親的？要按這樣下去，他是不是會殺……騙保??？”

“這很奇怪嗎？那種人，有什么是做不出來的呢？你想想他的單子是怎么來的，又是怎么升職加薪的？”

聽著這些話，杜康無力反駁，因為他想起來自己之前一個女客戶，以及女客戶給自己兒子買了保險，等到兒子尿毒癥需要換腎，拿不出手術費到他這里要保險費被拒絕的事情。

“你不是說，買了保險有病就可以報銷醫藥費嗎？”

“是這樣，但這種保險是有范圍的，比如你這種，我們無法確定你是否隱瞞了家族病史，或者有騙保的嫌疑！這種情況不在保險的范圍內！”

“那你這保險有什么用嗎？把我的保險費退給我！”

“抱歉，我無法決定這種事情，你需要去和我們公司的財務部門說?！?

“但合同是你和我一起簽的！”

“如果你對我方的做法有任何異議，可以起訴我們，屆時我方的法務部門會處理！”

“毫無人性，沒有一點良心，你這樣的人，肯定會遭報應！”

看著那位母親離去時的眼神，杜康心有余悸，當天他睡覺時還做了噩夢，后來也久久不能釋懷。

然而，在那之后，杜康又遇到了不少類似的事情，也就漸漸習慣了。

杜康變得更加圓滑，也更加會不漏痕跡地推卸責任，總是能成功讓客戶知難而退，再也沒有鬧得臉紅脖子粗的情況發生。

‘明明我做的事情沒有區別，只要換一個方法，就不會被咒罵，還會被感謝?！?

找到了工作的訣竅之后，杜康也有些沾沾自喜，難怪說保險人的工作非常鍛煉人，他也只是畢業幾年，到了現在，就已經脫胎換骨，面目全非！

假如，沒有發生現在的事情，杜康大概很快就能夠存夠買房的首付，然后娶妻生子，讓母親能夠享受家庭美滿的天倫之樂。

一陣音樂響起，是電話鈴聲，杜康想到了母親的事情，趕緊去接電話。

“杜先生，您的母親不見了！她之前就一直鬧著出院，我們也盡力地攔住她，勸說她，但早上護士換班的功夫，她就已經消失，您現在還是快點去找她吧！”

“怎么搞的，她為什么總是想要出院？是不是你們對她不好，讓她難過了？”

“我們的看護是有一定標準的，而且有人不間斷考察，一般不會出事。只不過，她之前就說過，住院給自己的兒子造成了很大的負擔，自己的病也不一定能治好，所以才不想留在醫院，之前她鬧著出院也是這個原因！”

掛斷了電話治好，杜康腦子嗡嗡的，他有著不好的預感，連假都沒有請，就急匆匆地往外面跑。

“杜經理，等等！這邊還有一個……”

不顧身后的呼喊，杜康在直接就跑了出去，在電梯快要合上時，他硬生生地擠了進去，最后又在眾人不滿的眼神中，將往上的樓層取消，按下了一層。

一路上，杜康將車速開到了公路允許的最大速度，等到他來到家門前的時候，拿出鑰匙打開門的剎那，頓時就聞到了有些刺激的氣味，有種難以呼吸的感覺，但他還是捂住口鼻，往一間房間沖了過去。

“媽！”

一看到熟悉的聲音，杜康就撲了上去，但軀體已經冰冷，往日的溫度不再，呼吸自然也是沒有的。

上一刻，杜康還在想方設法地往母親籌集醫藥費，下一刻，就見到母親冰冷的尸體。

……

“他真的是為了騙保費，好在公司沒有被他騙到，真是人渣！”

“你知道嗎？據說他最先想要公司付他媽的醫藥費，結果公司還沒來得及給，可能是他以為情況不夠嚴重，到了現在，他媽就死了，這其中發生了什么，你可以想象！”

“簡直喪盡天良！重病騙不到保險費，就直接死掉，這還是個人嗎？”

在杜康帶著自己的東西，從公司離開的時候，往日里的同事，也不再掩飾了，都用鄙夷的眼神看著杜康，話語也毫不留情。

而在往日，這些人都是會笑著夸贊杜康，祝賀杜康又簽下一個大單子，或者是為他的升職加薪慶祝的那批人！

‘原來，我在這些人眼中，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人渣嗎？’

杜康當然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可他卻也沒有辦法解釋那些東西，也沒有必要解釋。

但凡那些人里對杜康有哪怕一點點的信任，也不會去惡意地揣測杜康身上發生的不幸，也就不會說出那些傷人的話。

之所以會這么說，只是因為，杜康在他們的眼里，就是一個做出這種事情也毫不出奇的人！

黑暗，迷亂，疲憊，頹廢。

在草草處理了母親的后事之后，杜康燈也不開，整日用酒精麻醉自己，因為他已經不知道自己人生的意義所在，也對自己的過往而悔恨。

杜康后悔的，不是自己做的那些事情，而是為什么沒有早點發現母親身上的異常，以及因為過于忙碌，忽視了母親的感受，以至于出現了那樣的事情。

直到那一天，有人找上了門。

“杜先生，我們知道你是一個非常有才華的人，曾經的王牌業務員，不知道能否重新站起來呢？”

“你們找上了門，應該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吧？”

“當然知道，過去杜先生你賣的就是一點保險的作用都沒有的保險，現在我們要你賣的是，很難實現的發財路線，但你能拿到的提成，收益，絕對會更大！”

其后的日子里，杜康成為了一名講師，給人畫餅，描述美夢，他果然很快就賺到了本來預計是一生才能賺到的錢，以及度過著比過去更加擔驚受怕的日子。

直到那一日，杜康在自己的教室里坐了很久，他看著往自己蔓延來的火焰，緩緩閉上了眼睛，就在他以為自己要死掉的時候，耳邊卻突然傳來了聲音。

“你想要真正地活著嗎？”

灰色霧氣之中，杜康的身上猛地竄起了血紅的火焰，在他的背后，隱約形成了一個十字，不停地往周圍蔓延，延燒，既是將他禁錮在里面，也同樣成為他的背景色。

杜康走出灰色霧氣，出現在大門之外，下一刻，原本躺在一張床上的杜康睜開眼睛，他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