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安靜,茅屋內響起了熟睡的鼾聲,那是二老爺的。
祖上在臥床上,輾轉反側,翻來覆去毫無一點睡意。
夜靜,靜得可怕,按常理說,夏天的夜里是最熱鬧的,可偏偏就寂靜無比。
祖上連自己的呼吸和心跳的聲音都聽得清清楚楚。
他睜著酸脹的眼睛,腦海里是那樹的畫面,張牙舞爪的像是有生命的樹。
他翻過身想著,為什么會有如此詭異的畫面,而且畫面只有他一人看見。
他自認為活這些年,從未有過如此怪異的經歷,他總覺得村子恐怕要發生大變故,而緣由恐怕就是死去了一個多月的烏天浩。
夜太靜了,越靜讓祖上越心慌,他不記得他翻了幾次身,只覺得閉上眼睛,感覺里面出現各種聲音。
“涂大哥~”
聲音很微弱,模模糊糊,似乎從遠處而來,又似乎近在耳邊。
祖上搖頭,嘟噥道,
“大晚上的,又出現幻聽了。”
“涂大哥~”
聲音依舊微弱,像是有氣無力,又像是試探。
這一次祖上聽得清清楚楚,那不是幻聽,好像真有人叫自己。
他神經崩著,豎著耳朵,眼睛睜得宛如雞蛋。
“涂大哥~”
這一次聲音很空靈,似有回音一般。
“涂大哥,我來找你了。”
雖然屋內鼾聲如雷,可抵擋不了這清晰入耳的聲音。
祖上雙手撐著身子,摸黑穿上涼鞋,黑暗中找到菜刀,一只手死死捏住口袋里的黃符,往門口去。
“涂大哥~我來找你了,你出來啊~”
屋內的空間與外面的世界隔絕,此時此刻屋內就如安全區,打開門不知道什么東西跑進來。
可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驅使祖上去開門,哪怕他心提到了嗓子眼,但手控制不住的開門。
“哐當~”門被祖上快速打開,他迅速跑出去,握刀的手有心顫抖,聲音顫顫的問道,
“誰?大半夜的來我家干啥?”
沒有月亮,天空的星辰一片祥和,夜里的那雙眼睛在四處搜索,卻毫無所獲。
“喵~”一只黑貓跳到祖上腳邊,嚇得祖上差點一刀砍向黑貓。
祖上緩過來,才大罵道,
“畜牲!你在不走,今天晚上我就讓你命入黃泉。”
黑貓不慌不忙,叫著走了,似乎回頭看了一眼祖上。
起風了,夜風有些涼,祖上打了一個冷戰,望著貓越來越遠,這才回去關上門。
夜又靜了,除了那鼾聲再也沒了其他聲音。
祖上逐漸呼吸均勻,正慢慢進入夢鄉。
“涂大哥~”聲音再次想起,祖上立馬睜開眼睛,精神無比。
嘴里念著,
“這還沒完沒了?”
他輕聲掀開被子,摸著涼鞋,拿上放在枕邊的菜刀,又準備開門。
“涂大哥~我來看你了~”
聲音如同鼓聲,一字一擊的砸向祖上的心頭,頭上的一陣陣的觸電感,讓他覺得夜很涼,渾身雞皮疙瘩都跳出來了。
“涂大哥~”
聲音很微弱,可聽得出是一個男子的聲音,粗獷,且渾厚。
祖上又打開門,對著前面就是一頓砍,哪怕什么也沒有,砍到手累,才氣喘吁吁的停下來。
“你到底是誰,來找我做什么?”
除了祖上的聲音,沒有其它多余的聲音,他小心翼翼的望著四周,一旦有什么,他會毫不猶豫的揮刀下去。
可四周依舊什么都沒有,只有他一個人,對了,還有墻上的一個黑影。
那黑影是七志用毛筆畫上去的,因為茅屋全是木頭,所以就一直被保留。
祖上望著那黑影,有些呆住了,那黑影不太對,竟然伸著雙手。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那毛筆畫的沒有手臂,這……。
祖上毫不猶豫揮刀砍向黑影,只聽見咚咚咚砍在木頭上的聲音,就沒了。
祖上吐了一口痰,他真的怒了,大罵道,
“哪個狗日的,讓我逮著你,要你好看。”
“嗒,嗒,嗒……”
是水滴的聲音,每一聲不是滴在地上,而是滴在祖上的心頭。
鬧鬼了,祖上十分堅定的想著,這水滴聲,加上叫他的聲音,他知道是誰來鬧了。
祖上惡狠狠的叫著,
“烏天浩~我與你近日無怨,遠日無仇,你到底想怎樣?”
“哐當”,一個木柴落地,祖上順著聲音望去。
那是一個體型健壯的人,渾身散發著濕氣,頭發蓋住了眼睛,左右搖晃著的看著祖上。
祖上咽了咽口水,手用力的捏著刀柄,沖上去,就是一頓砍,
“你生前我都不怕你,死后還會畏懼你三分?”
不知道砍了多少下,每砍一刀,都聽見肉皮裂開的聲音,然后就是液體蹦出來。
液體噴濺到祖上的衣服上,就是一股惡臭。
那東西緩緩抬起頭,
“涂大哥,沒用的,我已經死過一次了,死不了第二次。”
可祖上像是瘋了一般的就是砍。
終于砍累了癱坐在地上,就大罵,別提多難聽了。
那人就不為之所動,甚至還蹲下身來,
“涂大哥,我不是來害你的,我只想進家門,可是我進不去!”
祖上沒有抬頭,無力搖頭的說道,
“進不了,你也清楚,死在外面的人是進不了家門的,你來找我又有何用?”
在農村有一種習俗,就是死者死在家以外的,不得進堂屋,棺材都得擺在外面。
“我知道,可那是我的家,我想進去看看,門口那兩個神不讓我進去,我只有在外面游蕩,本來以為找到我的身體,我就可以依附在上面,可是依然進不了家門。”
“你是當公先生,你肯定有辦法!”
祖上搖頭,
“門神不讓你進,我有何法,我倒是想問你,你死狀如此嚇人,你到底經歷了啥?”
“這……”,那東西不想說下去,
“涂大哥,我只想進家門,如果你不能如我所愿,我定糾纏著你家,不得安寧。”
“我生前就無惡不作,死后更無拘無束了,希望你能明白。”
說著便化作一個黑影,消失了。
“涂大伯,涂大伯~”
一個聲音傳入耳中,祖上突然睜開眼,滿臉的汗水已經打濕了枕頭,還驚悚未定。
他望著窗外,天已經亮了,他深呼吸,嘀咕著,
“原來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