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連布詩都有些動容了，盛顏更是兩眼發(fā)亮，追著讓小白講說究竟，但小白也是一知半解，不過當(dāng)著盛顏要撐面子，于是換個方式，把交戰(zhàn)過程一五一十地對盛顏和布詩講述了一遍，話還沒說完，他們已經(jīng)到了南封城西的祭祀?yún)^(qū)，卻見這里人頭攢動，各個廟宇香火裊裊，比年節(jié)時還要熱鬧。

“這是怎么了？”小白腦仁都被聲浪吵熟了。

“劫后余生，百姓自然來燒香祈福，”盛顏道，“不過根據(jù)你的講述，百姓們拜花神、鬼王、守護(hù)者和翁家軍也不算拜錯，只不過漏了一個最重要的人物罷了。”

“這個半和尚在大可國多久了？”布詩突然問道，三人已經(jīng)轉(zhuǎn)到右邊的驛道上，四周又安靜了下來。

“這個誰知道，我看你可以去問問你爹，他和半和尚挺熟的。”

“告訴你很多次了，”布詩調(diào)整呼吸，努力不被小白氣道，“我沒有父親。”

“哦，那我去問問我爹吧，不過我估計他也不會知道，”小白沖著盛顏眨了眨眼，“半和尚就是個老妖怪，活了至少幾十上百萬年了。”

“真的嗎。”盛顏感嘆極了，“活那么久，會是什么感覺？”

“老而不死是為賊，就是老賊的感覺吧。”小白看到盛顏被逗樂了，得意地朝布詩方向撇了撇嘴，“你成天和那個木頭疙瘩在一起，不會悶死嗎？”

“他可不悶，至少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不悶。”

“哼，那不就是個好色之徒嗎？”

布詩突然牽著了盛顏的胳膊，把她朝自己一拉，盛顏嚶嚀一聲，倒在了他的身上，輕輕捶了他一下，然后就這么傍著他走了。

“狗男女。”小白恨恨地罵了一句，然后怎么看他們兩個怎么別扭，告辭回山上去了。

“你干嘛非得氣他，不知道他小心眼嗎？”盛顏笑了。

“不識趣的家伙，”布詩嗤之以鼻，“沒事兒還愛嘲諷我，真想教訓(xùn)他一頓。”

“說起來，你們到底誰厲害些？”

“這只有生死相博才會知道，而我現(xiàn)在不想殺了他。”

“說得好有趣，改天我一定要把這個問題問問小白。”

“你升級了嗎？三星殺手小姐？”布詩換了個話題。

盛顏不知從哪里變出了那個小銀盤，扔給了布詩。

“滿意了？”布詩掃了一眼，遞還盛顏。

“得到了也就那樣。”

“還要升一星嗎？”

“七星社只有三個一星殺手，一個是社長，另兩個我至今沒見過。這么多年來一直如此。我估計要拯救這個世界才能升為一星吧。”

“有趣嗎？”

“被你這樣的人一說，好像也挺沒趣的。”

“想離開七星社嗎？”

“干什么？和你一樣，做賞金獵人？”

“不好嗎？”

“也不是不好，只是我沒想過這個問題。”

是的，你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一個姑娘是不會想做一個寂寞的賞金獵手的吧，哪怕那個姑娘是個刺客。為了殺掉一個出現(xiàn)在賞金榜上的家伙，我在松林中聽過風(fēng)，雪海中臥過冰，深山中殺過虎，大海中騎過鯨。大多數(shù)家伙都擋不得我一劍，但是殺他們之前的尋找，殺他們之后的停滯，那種寂寞，才是我愛上這個行業(yè)的理由吧。

一個女人是不喜歡寂寞的。她們盡可以殘忍、無情、冷漠、嗜血、虛偽、狡黠，但她們不喜歡寂寞。

女人討厭一個人的生活。

我看著身邊的盛顏。她確實是南封城最美麗的女人，也許還是大可國最美麗的女人。我不確定，但是我也不需要確定，我知道她是我要的女人，這就夠了。

我本來毫不關(guān)心末日，我甚至覺得和末日同歸于盡是一種相當(dāng)瀟灑的死法，但是，遇到了這個姑娘，我想活著，還想活得好好的，從母親去世后，她是我生命中唯一的意義。

“喂，你想什么呢？”盛顏問道，“你又露出了那種奇怪的表情，好像靈魂出竅了一樣。”

“沒什么。”布詩道，“突然覺得，活著也不錯。”

盛顏一愣，笑了，“你這個人，有時候還真是怪啊。活著當(dāng)然不錯了。”

“我也能飛了。”布詩說。

“什么？”盛顏跳了起來，“飛？”

“恩。”

“你會飛了？”盛顏瞪大了眼睛，扯著布詩的袖子，“那不是只有空羽情和翁白他們才能學(xué)會的事情嗎？你還這么小，怎么就會了？”

“不知道，今天早晨練劍時，就那么飛了起來。”

“嗬！真是了不起啊，”盛顏上下打量著布詩，好像剛認(rèn)識他一樣，“雖然這么說了你可能會不高興，但是血脈的力量真是強大啊。”

布詩木著臉，沒有回答。

“你能帶著我飛一下嗎？”盛顏眼睛開始發(fā)出光來，“我一直想換個角度看看大地。”

“去哪里？”

“只管向前。”

布詩拉住盛顏的手，騰空而起，沿著驛道向南，盛顏緊緊握著布詩的手，張開美麗的大眼睛，看著兩側(cè)矮街區(qū)、平民區(qū)中那些新起來的、如同一塊塊豆腐一樣的密集房屋。盡管房屋是剛剛蓋起來的，但是深埋在這片區(qū)域下的惡臭和熱情已經(jīng)重新蒸騰而上，那些從近郊和大可國各地涌來的新居民們在這片世俗的煙氣中掙扎求生，但是盛顏知道，布詩也知道，那里從不缺乏歡笑和希望。

他們飛過了廣門，那道高大、寬闊、厚實的南封城墻以往輕易地隔絕了行人的任意往來，但是此刻，布詩和盛顏輕易地飛躍了它們，那道屏障不再是一個屏障。

盛顏輕輕地嘆了口氣，“即使我們能熬過此次劫難，存活下來，我們的生活也會變得截然不同。這墻再也無法束縛我們，這大地再也無法拉扯我們，以前遙不可及的距離，如今也可以在轉(zhuǎn)眼之間到達(dá)。”

“不是每個人都能學(xué)會飛行的。”

“是的，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么厲害，”盛顏瞪了布詩一眼，“但我們還有秦博士啊，他才是能夠真正改變每個人生活的人吧。”

“他能讓每個人都一貧如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