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敏的弟弟吳陽在西安上大學(xué)，生活費一直在郵局打，吳家有錢，但苗建國本月初打包票說是本月的生活費他打的。

苗建國一路小跑到了郵局門口，本準備沖進去打錢，突然瞅見老鐘的老婆推著老鐘在柜臺邊填東西，他趕緊躲到了側(cè)面。

老鐘戴著老花鏡，填匯款單填了四五遍，那個女服務(wù)員好像跟老鐘很熟識，不厭其煩。女服務(wù)員還問東問西，后來應(yīng)該是成功了，因為老鐘不停的擺著手，好像在說謝謝。

苗建國想著這個家伙的齷齪，肯定是把錢打給遠在外地的兒子。這人呀，自私到家，還要突出貢獻獎，得錢再得房子。

老鐘終于辦完了，老鐘老婆推著老鐘走出了郵政儲蓄所，老鐘看起來特別興奮，還不停的跟老婆絮說著什么，老鐘老婆笑得合不攏嘴，還不住地點頭。

苗建國瞅著老鐘兩口子消失在人流當(dāng)中，他趕緊沖到了郵局窗口，很快填好了單子，給吳陽打了錢，突然老鐘填過的一張廢單子閃到了跟前。

這個收款人的名字特別熟悉，名字叫辛紅妮，竟然不是老鐘的兒子。辛紅妮是三秦機械廠第一車間已故老辛的女兒，跟苗建國住一個職工樓，前年上的大學(xué)。大會戰(zhàn)的時候，老辛疲累過度死亡，廠子給了撫恤金，后來的事情苗建國記得清楚，老辛的女兒辛紅妮憑著撫恤金上大學(xué)，然而那么一點錢夠嗎？苗建國看了一眼打款的數(shù)額，老鐘寫得忸忸怩怩，是五百塊錢，這不就是今天的慰問金數(shù)額嗎？

苗建國的心一下子開裂了，他感覺自己最近萌生了一個特別錯誤的想法。

“你好，剛才那個老鐘你認識吧！感覺他好像是三秦機械制造廠的？”

“當(dāng)然認識了，我們一個村的?！迸ぷ魅藛T很爽快地回答道。

“那他給誰打款呀？”

“不就是你手里拿的嗎？是給一個叫辛紅妮的女孩打的?！?

“什么？”

“誒！你不知道吧！這個辛紅妮的父親是三秦機械廠的老辛，前些年累死了，辛紅妮上大學(xué)，是老鐘月月打款供應(yīng)的，他說這是贖罪！”

“贖罪？”苗建國沒有再說話，扭了頭沖出了郵局，然后沖進了廠區(qū)單身住宅樓里。

苗建國的心情沉重到了極點，他三步并作兩步?jīng)_上樓梯，推開自家的門。

“建國，錢打了沒？”媳婦吳敏沖到了跟前。

苗建國一把將銀行的回執(zhí)票塞到了吳敏的手里，吳敏看著回執(zhí)票笑著坐回到了沙發(fā)上：“謝謝你呀！建國，咱們也算是盡一點心意。吳陽上大學(xué)，我們家也不缺錢，你今天表現(xiàn)很好?！?

苗建國沒有說話，坐在飯桌前的沙發(fā)上，不停的翻著信封：“吳敏，怎么搞得，老李拿了一封自薦信，怎么只有一封了?！?

吳敏趕緊沖到了跟前，笑了笑：“你們第一車間的人是不是都有神經(jīng)病呀，剛才小王來過了，死活要把他的自薦信拿走，你看看，這是留言條。”

苗建國詫異的點了點頭，拿過飯桌邊的留言條，上面寫著一行字：苗主任，對不起，我不該把家里的負擔(dān)加給車間，我收回自薦信，對不起！

留言條的后面大大的寫著特別別扭的“王小五”三個字。

苗建國瞅著這些字，胸中好像刀絞一般，他的眼際不斷涌溢出淚水來。

“你看看是不是神經(jīng)病呀！見了榮譽都往后退，我真是服了。”

“少說兩句，敏，我離開會。”

“你？怎么也犯神經(jīng)病了？怪不得老白主任那時老棄權(quán)?！眳敲艨粗缃▏x開，斥責(zé)了一句，然后坐回床上打起毛衣來，這是給即將出生的孩子打的，吳敏打得很認真，一針一針很細致。

苗建國徑直來到了廠辦里，廠辦的小宋正坐在那里填文件，一看苗建國，趕緊就問：“現(xiàn)在快五點了，最后時間了，你們車間準備報誰？”

“我準備報三個人！”苗建國看著小宋，顯得特別激動。

“你瘋了，苗主任，廠里的規(guī)矩，只能報一個?！?

“那行，我棄權(quán)！”苗建國一扭頭沖出了廠辦，后面還有小宋清脆的聲音，然而苗建國沒有理會，他知道自己沒有辦法。

苗建國沖出廠辦，徑朝著廠區(qū)住宿樓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