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亨竟然查封了魏國公府！”

這一個消息傳開后整個應天府的勛貴們都震驚了。

魏國公可是中山王的后人，一門兩爵的勛貴世家，如今竟然被抄家，全家人被押入那個什么西廠督辦司監獄里。

“不行，不能坐以待斃了，否則下一個徐顯宗就是我們！”

應天府的吏部尚書皺眉道：“如今石亨假借皇命收取商稅是與天下士林為敵，我等作為士林的領袖，自然不能袖手旁觀，即便粉身碎骨也應該義不容辭！”

另外一個官員想了想，道：“我們不妨先上奏圣上，石亨如此處理的確是寒了勛貴的心，相信陛下為了勛貴與皇室的關系，會減少商稅的額度吧？”

張濤也有些認慫了，畢竟他自己這個應天府戶部尚書的屁股也不干凈，若是再一味的正面剛，只怕自己晚年堪憂啊。

可是當今皇帝要臉么？

很顯然吃相難看不說，根本不給留活路，就像他們當初怎么壓榨地里的泥腿子一樣。

殘暴不仁。

這些商人如果被這么收稅，以后誰還有多余的錢拿來孝敬咱們？就憑這大明的俸祿，也就只能勉強過日子，哪有這樣當官的？

所以官員們也是不能接受這點的，大明官商之間已經形成了鏈接快百年了，現在要切斷是困難重重了。

終于劉柏權忍不住了，出言道：“必須想辦法阻止新稅政策！洪武的三十稅一已經苛刻，昏君居然收取十五稅一，如果不阻攔他繼續下去，我士林之基業將崩壞于今朝，你我皆為士林之罪人！”

另外一人也毫無掩飾對皇帝的仇恨道：“真是荒謬之政，此乃奪民之財、與民爭利之舉，孫某是萬萬無法接受的！君視臣如土芥，臣視君為寇仇，他放牛娃的后人果然不與我輩同！”

看他義憤填膺的樣子，謝長廷心里頓時有數了，他連忙站起身來行了一禮，道：“先生為國為民，學生敬佩不已！”

孫四維擺了擺手，道：“我等身為讀書人，理應效仿先賢，要敢說敢做。”

謝長廷心中暗暗鄙視，這老頭說的冠冕堂皇的，還不是為了自己的利益？

謝長廷試探性的問道：“先生，學生受了吳林幾家的委托，前來向您詢問，不知道您想如何應對？”

“罷市，抗議！時間久了看他石亨怎么辦！”

是的，當年四川也是這樣的，東漢統一四川后卻發現無法對四川進行全面掌控，同時當地地主壟斷行業，外省人根本插不進去，最終導致四川一直反反復復的獨立。

至前元時將漢中劃分給陜西，這才斷了四川的根基。

如今的南直隸沒有皇帝鎮壓，經過幾代人的控制下，這個南直隸已經成為商人的地盤，皇帝對南直隸的影響也漸漸消退。

……

……

另外一邊的商人也在聚集。

在座的江南富商大多是糧商和絲綢商人，還有不少經營鹽業、茶業、藥材、皮毛、生絲等，還有的家族產業涉及海外，個個身家百萬，舉手投足間一股土豪的氣息撲面而來。

見眾人施禮，林晨鈺呵呵而笑，對眾人作了個羅圈揖，含笑道：“諸位掌柜請坐。”

“請請請。”

“林老爺請。”

他雖然表面看似和氣，但骨子里還是有傲氣的，畢竟林家在四民中算“士”階層，是典型的官商一體，官便是商，商的族人便是官，比其他純經商的家族高端一些。

“想必大家已經知道石亨這廝是如何收稅的吧！”

一個中年人不滿道：“十五稅一可真是苛責，抽取我們一半的收入啊！”

斜躺在太師椅上的一名富商像是喝多了，嘴里罵罵咧咧著，立即引起了周圍商人一陣側目。

“三十稅一已經苛刻，如今提高到十五稅一，他朱家皇帝是瘋了吧！”

“不錯，這種與民爭利的惡政也虧他想得出，他朱家這是窮瘋了嗎？”

“慎言啊，小心隔墻有耳！”一個人警惕的勸阻他們。

“確實，小心西廠那群瘋狗。”

眾人聽后也漸漸安靜下來。

“如今小皇帝以查抄三倉失竊的事情鬧得天下動蕩，最后查抄出張氏之后更是直指我們商人，認為天下商人皆是壞，所以下令提高商稅，已經從三十稅一，提高到十五稅一了。”

有人冷笑道：“朝廷一旦重新開征如此商稅，只怕今天收一成，明日再收一成，這個衙門收一次，那個衙門也來收一次，我等做些買賣也不容易，難道要把賺來的錢都交給朱家嗎？”他說的不錯，明朝的確存在有亂收稅的情況。

周圍的商人紛紛點頭贊同，又有幾人發表了十五稅一是朝廷最大的錯誤，甚至有覺得收稅就是不合理等等的高見。

見眾人的情緒被點起，林晨鈺壓了壓手示意眾人停止議論，開口道：“皇帝年輕氣盛，以為打了幾場勝仗就可以像太宗那般，亦或者奸臣當道，就比如黃協這類閹豎，這才做出此等民怨沸騰之事，我提議諸位能聯合起來，集體罷市，以示我等憤慨聲討之意！”

“對！罷市，我看他們怎么敢對付我們！”

南直隸可交易的糧食有將近一半控制在在座眾人手中，一旦大家集體罷市，光是糧價就會在短短數日間翻上數倍，還有林林總總的其他產業，這將給南直隸造成極為浩大的動蕩。

現在大明還是明朝中葉，商人地位還沒有明末的高，可是已經有了雛形，他們也在嘗試，看看皇帝的底，如果皇帝懼怕了，以后這南方就是他們士紳的天下了！

林晨鈺掃向眾人，道：“既然如此，同意罷市的掌柜請舉一下手。”

話音剛落，立時有過半人舉起贊同，還有部分膽小的人不敢下定決心，遲疑不決。

“你們這樣豈不是白白等著被朝廷宰嗎？”林晨鈺作惋惜狀，道：“這樣可不成啊，有人罷市，有人如常經營，這就不叫罷市了，而是撈錢。”

“對！你們這是背叛我們！”有人迅速不滿了，斥責道：“你們怕不是皇帝的狗腿子！”

“不不，我們不是，只是……”

“那為什么不同意罷市！”

“我們只是……”

更多的商人不堪周圍同行集火的壓力，艱難的舉手同意參與罷市。

不過也有同意罷市之后搖頭的人，就比如年輕氣盛的李穆。

“你們真的是不怕死的癟三，他石亨帶的幾千精銳全部在應天，你們還敢作死，你們還以為這是仁宗宣宗時代啊！這他娘都快回到洪武時代了，你們還在做夢，等到鍘刀落在脖子上的時候才知道后悔倆字怎么寫！”

而其中的李穆在心中自語了一句，對著周圍之人一拱手，告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