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恩科大考正式召開,各地學子紛紛擁入順天府,因為大明是兩榜取士,加之大明行在順天,因而第一場召開的是北方士子考試。
基本是按照官員設置好的考試方式,基本按照八股取士,皇帝只負責監考最后一場南北榜一起的殿試。
最后一場是皇帝自己出題,而由學生現場作答,超時者無效。
所以朱祁鎮還是很耐心的等待恩科考試的開展。
不過這年頭還是有人想著科舉作弊從而混上官職,因此官家也嚴密排查,甚至派出了刑部侍郎林廷坐鎮。
全權負責此次會試的秩序的官員,手中握有相當的實權,更關鍵的是,當夜里封卷之后,在改卷之前的漫漫長夜里,以及在禮部官員和太學教者重新抄卷之前,糊名的事宜,是由他一手負責。
不過還是得預防一些小肖,通過外來勢力作弊,因而學子進入考場后,外面一里內都不允許出現行人,違令者直接捉拿,徒刑一個星期。
但凡想在這次會試里玩些小手段的人們,首先要處理的,便是糊名的環節。就算那些學子身后的背景已經買通了禮部官員,甚至是座師考官,但如果糊名時不先做手腳,后面怎么樣也不能作弊了,因為試卷只有那一張,紙張也是皇家特質的,根本沒辦法更改。
刑部侍郎林廷站在前面大聲的告誡在場的學子:“既然進入此地爾等就該知道科舉的目的是為了天下百姓,如果想著升官發財的就不要進來科舉!”
“如果抓到舞弊的人,將面臨禁考十年,且十年后所考成績降等處理,也就是說作弊的,將來哪怕憑本事考上了一甲進士,也會被降等為二甲,你們都聽清楚了嗎!?”
所有的士子紛紛表態道:“學生聽清楚了!”
“好,進去根據番號自己找到自己的座位。”
等著學子們進去沒多久,又來一個英俊的白面書生模樣的人,身上穿著淡色的棉衣。
看樣子是個貴家子弟。
看護的人連忙說,“你還不快進去,再晚些就要關門不允許進考場了!”
刑部侍郎也還沒有進去,他剛轉身就聽見背后的聲音,回頭就看見一個年輕人站在貢院門外,定眼仔細看清來人后嚇一跳,急趨上前阻攔那官差,拜道:“微臣林廷不知陛下駕臨貢院,請陛下饒恕,另請圣安!”
那些官差聽侍郎說這個是皇帝,都被嚇一跳,連忙跪拜口頌萬歲。
尤其是那個叫朱祁鎮進去的官差更是嚇得臉色發白渾身顫抖,因為剛才他讓皇帝快進去,算是冒犯皇帝,這可是大不敬啊!
“朕安,你們都起來吧,我是私下來的,不必暴露我的身份。”
“臣等遵旨!”
可是那個差役起來也是顫抖的朱祁鎮搖了搖頭說:“你沒有冒犯我,相反你這樣也是有功,陳忠,賞他十兩。”
陳忠聽了就從腰間的香囊里面取出十兩碎銀子,塞到那傻眼的差役手里面,并細心告訴他:“這是陛下賞你的!還不快謝陛下賞賜?”
那官差看清手中的銀子后也是欣喜不已,這銀子足夠他家快半年的開銷了!他連忙告謝說:“卑職謝陛下!”
朱祁鎮笑了笑,對林廷說:“走吧,林侍郎,進去看看我朝今年的恩科士子們。”剛走一步他又對著林廷吩咐說:“你們可不許泄露本公子身份,如果有問題,就說本公子是西寧侯世子宋誠!”
林廷十分上道的說:“謹遵世子吩咐。”
朱祁鎮就喜歡聰明人,林廷這么上道,已經上了朱祁鎮心里的小本子,以后打算試一試再重用。
“嗯,不錯,走進去。”
“公子里面請。”
話說回來,這還是朱某人兩輩子來,第一次進入貢院里面,他從未見過貢院里面的樣子呢,以前只在小說里面聽說過。
“聽說貢院里面的號位都是有定制?”
林廷聽皇帝這么問,就回答:“公子,貢院都是根據太宗皇帝時期效仿應天府貢院設計的,并沒有什么特殊定制啊?”
是嗎?
好像和他記得不一樣,于是又問:“我怎么聽說這貢院還有臭號位?”
要知道順天貢院東邊的號舍共4474間,西邊的號舍共4851間,這就快九千間號舍了,但這還不是最終數目。后來考生越來越多,就在東面號舍的東北側又加了221間,西面號舍的西北也加了874間。這是順天貢院的號舍一共是10420間。一萬多件號舍,大家可以想象一下得有多壯觀。
這些號舍每一間都是三尺寬,四尺深,后墻高八尺,前檐高六尺,換算成現在的計量單位,每一件號舍大約占地1.16平方米。當時不實行現在的阿拉伯數字,每一件號舍的排序都是按照《千字文》來的。在號舍的門楣或者墻上會寫著“天”“地”“玄”、“黃”等等字號的排序,一點都不亂。
每間號舍都會有兩塊木板,與之對應的是號舍的墻上會有兩道磚縫。一道磚縫距離地面一尺五寸,另一道磚縫距離地面兩尺五寸。答題的時候考生會把考場發給自己的兩塊木板分別放到這兩道磚縫的位置上,距離地面一尺五寸的那塊木板用來當椅子,距離地面兩尺五寸的那塊木板,用來當桌子。這個高度也與現在的桌椅高度大體持平。
晚上睡覺的時候可以把兩塊木板都放在距離地面一尺五寸的磚縫里,這樣就是一張簡易的床。寫到這里再次佩服一下古人的智慧,兩道磚縫兩條木板就解決了考生答題和休息兩件大事,不服不行。
而朱祁鎮就聽說號舍主要分為四種,分別為“老號、底號、小號和席號”這四中號。
而底號別稱“臭號”,為啥這么說呢?
因為號舍是成排成列的,比如順天貢院東邊的號舍就有60排,每一排七八十人。
這七八十人公用一個廁所,位置就在這排的最后。大家想一下,七八十人九天不能出考場,吃的每一頓飯都會在一系列新陳代謝后排泄出去,古代也沒有抽水馬桶,這味道得有多大?而底號,就是緊挨著廁所的那個號。
林廷聽后很尷尬說:“公子確實有臭號的存在,可是這也沒有辦法。”
而且不只是臭號,還有席號也是一個倒霉催的號舍。
啥叫席號呢?
就是用草席臨時搭建的號舍。
明清時期都是磚瓦了,咋還能用草席搭建號舍呢?原因也簡單,正常的號舍不夠用了唄。前面我就寫了順天貢院又加了上千個號舍,可見考生在逐漸增加。但這些號舍不是一天加上去的,甚至不是一年加上去的,是號舍缺到一定程度,政府統一增加的。這些號舍沒有增加之前,沒有正規號舍的考生,就只能在席號里面答題。
草席臨時搭建的號舍,能遮風么?能避雨么?
白天陽光正足的時候,它能遮擋陽光么?
深秋時節的夜晚,它能避寒么?若是來陣妖風把它吹壞了,有人給修么?
即便有人來做簡單修補,耽誤答題的時間,能補回來么?所以,席號是一個大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