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師傅，來抽支煙！！”

屈莊村外現在有了一番新的變化，隨著屈莊立交通車之后，村中人家的生活也有了不小的變化。歸屬于村集體的鞭炮廠如今經歷了生產淡季后，工人們也漸漸不再那么忙碌了。

本身并不算太大的廠區是由村中原有公社倉庫改建的，青磚黑瓦外面再刮了一層大白，在周邊已經開始有了幾層高的樓房面前，顯得有些陳舊。

張松此時正幫眼前一名50幾歲老者嘴上叼著的香煙，劃拉著火柴，同時自己也順便抽上了一根，狀似好奇地問了起來：“區師傅，咱們這爆竹廠看起來好像沒有什么活兒嘛，一點都不忙。”

“這不是已經過了春節嘛，自然系不忙拉，不過你要系在年前過來地話，你就機道我們地工廠生意有多火爆拉！！”

區師傅是本村人，因為身體不適很好的關系，所以被村里安排在爆竹廠這個村集體中當門衛，既不需要太多勞累也能保障他的生活。操著一口有些生疏地粵省口音普通話，吸了一根張松遞來的香煙，區師傅自以為知道張松找自己聊天的用意，肯定是想要看看爆竹廠需不需要工人了。

自從省內在南邊的鵬城、香山劃下兩塊地盤，建立起一個個經濟特區之后，連帶著羊城這邊的環境也有了很大的變化，許多來自香江、彎彎的商人們紛紛前來投資，使得羊城這邊的工廠如雨后春筍一般冒了出來。工廠一多，需要的勞動力自然也增多了，除去本省被招募的當地人外，越來越多的外省人也跑到這邊的打工，像眼前這個年輕的后生想來也應該是這樣的存在了。

“不過嘞，現在廠子里單子不多，所以不會招人啦，要不然我還能幫你說說，把你招進廠子來。”

張松在周圍轉悠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就是在區祥輝的眼皮子底下冒頭，也有好幾回，這次已經是張松第三次遞煙給自己抽，所以自己總歸還是得有所表示，反正不要錢的好話誰都會愛聽。

“哦，原來是這樣啊。”

張松面容黯然，似乎有些失望的模樣，隨后廠門口突然有刺耳的喇叭聲響起，一輛青綠色的長安輕型卡車緩緩駛出了廠區，跟區祥輝打了聲招呼后，區祥輝慢悠悠地走到門口，緩緩拉開了門前的鐵門，放任對方離開廠區。

隨著空車從張松面前駛過，張松悄悄地掃視了幾眼，這卡車正是這幾天他追蹤的幾個生活區廢品回收站的貨車，顯然眼前這個爆竹廠正是這些回收站的回收點之一。

“區師傅，你還說沒生意，我看這進出的卡車可不少啊！'

張松帶著艷羨的神色，望著駛去的輕卡，突然對區祥輝的言辭多了幾分不信任。

“嗨，這個是西山那邊回收站送廢舊書報的卡車，可不是什么來采購鞭炮、煙花的貨車哦！”

區祥輝對張松言語中的懷疑有些不爽，語氣變得平淡幾分解釋道。

“啊，咱們爆竹廠還回首廢舊紙張啊？”

張松一臉驚訝。

“那是肯定的啊，制作鞭炮除了火藥之外，需求最大的就是廢舊紙張了！”

看到張松臉上有些夸張的表情，區祥輝仿佛看待土包子一樣的莞爾一笑。

“哦，原來是這樣啊，那是不是其他人運送廢舊紙張到這里出售，你們也回收呢？”

繞了很大一個圈子，張松這才緩緩露出他本來的面目，但是眼神中卻表露出的是好奇等神情。

“那可不？現在雖然是淡季，可是廠子里儲備更多的材料，這樣才能在旺季到來的時候，能夠生產更多的鞭炮、煙花啊！”

“你是不機道，到了年底地系候，我們廠子里訂單有幾多！”

說道廠子里輝煌繁忙的時候，區祥輝臉上也有幾分身為其中一份子的自豪，畢竟隨著家家戶戶的生活條件好了以后，到了年底春節大采購，其他不說至少這除舊迎新的鞭炮可是不能少的。

“那咱們廠子這廢舊紙張收購價是怎么算呢？”

張松不動聲色地拉入到正題。

“這事情你算是問對人了，管理廠子材料采購的，是我二舅子家小崽子，現在廢紙張的回收價是五分一斤，比外面回收站回收高出一分錢呢！”

區祥輝的報價，最終坐實了張松的猜想，這2分錢的利差看起來好像不多，可實際上像這樣的爆竹廠需求量向來不低，即便只是走量如果有穩定的渠道，利潤也決然不低。

“那咱們廠子一般是……”

張松旁敲側擊著，同時那一包花了一塊多錢買的香煙，更是毫不吝嗇地分發了出去，換來的情報絕對不止是眼前的損失。

一天之后，張松的身影再次出現在了羊城西南城區的芳村附近，這里是著名的羊城鋼鐵廠所在，龐大的工業區同時鑄就了完善配套的生活區。

原本以為這里人多口雜，更好打聽情況，可實際上張松在這里轉悠了大半天，也沒有問出個著落來：焦化廠、電爐廠、轉爐廠等等細化的廠區，想要從這些種類繁多的職工口中問出點頭緒來，其實并不容易。

張松的紅雙喜一散就是一包半，最終才勉強問對了人，一個來自煉鐵廠區的職工告訴他，煉鐵廠那邊有專門回首廢棄鋼鐵。

這時候因為建設的擴張，鋼鐵需求量很大，只是成品鋼材的出售價最低能到3000塊一噸往上，而且往往還需要批條才能從大型鋼鐵廠采購。所以，此時的煉鐵廠收購廢棄鋼鐵的價格，出乎意料的高，差不多達到了4毛錢一斤的地步。

而在回收站中，廢鐵的回收價也才不過2毛左右，差不多有將近一倍的利潤差距，這讓張松更是對眼前選擇的行當充滿了信心。

前期的情報收集、渠道匯總，又讓張松手中僅有的四十幾塊錢用去了一半，等到他好不容易尋摸了四個完好的軸承，又費了些功夫請人打造出一個四軸承作為輪子的木板車后，他手中的資金也直接降到了不過十幾塊錢而已。

“這些已經足夠了！！”

張松不住在心中默念，為自己加油打氣，至少第一筆生意他早就已經尋摸到了。

在西村那邊有一個規模不小的羊城水泥廠，這個時代作為水泥包裝袋的，還是使用的牛皮紙，可以更為有效地遏制水泥受潮，但是也因為牛皮紙的伸展性相對較差，所以水泥廠總是會堆積大量破爛的紙袋子。紙袋子因為裝配過水泥的緣故，充滿了太多的污穢，所以一般來說就算賣給回收站，也難得有人會去清理這些還有無數水泥粉末的紙張。

畢竟，回收站在這時候屬于市區各個村、居民委員會的集體機構，來上班的職工哪里會喜歡做這么骯臟地工作，反正就算干得再多他們個人所拿的工資，都不會增減，所以面對麻煩的回收品，回收站的職工們總是會找各種理由拒收，這就是張松之前察覺到，這類回收站最大的弊端。

水泥廠的牛皮紙儲量其實不小，廢棄的紙張因為回收站拒收等關系，反而成為了水泥廠的負擔，所以漫長時間以來，水泥廠都是等到廢棄紙袋達到一定數量之后，再統一安排工人們整理回收，甚至干脆找車直接拉到垃圾場丟棄掉。

張松發現這水泥廠積壓的廢棄紙袋也是陰差陽錯，原本他以為像水泥廠這樣需要大量牛皮紙張的工廠，應該會有專業的造紙機構，這樣以來或許便有回收紙張的需求。

可是張松哪里想到，這水泥廠不但沒有回收紙張的需求，反而還積壓了大量的廢棄牛皮紙，這也在他隨后找到區莊的爆竹廠后，看到了一個不錯的商機。

區莊到西村，來回路程超過了十二里，但就是這區區十二里的路程，便成為了一個消息閉塞的封環，給了張松淘換第一筆收入的機會。

“陳師傅，我又來了！！”

消瘦的張松臉上洋溢著歡快的笑容，拖著一架幾乎平底的木板車，大老遠便熱情地跟水泥廠門衛大爺陳良打起了招呼。

雖然實際上張松與對方接觸，也就不過四五回的時間而已，但是有著后世良好的銷售經驗幫助，張松早已經跟眼前這個門衛大爺很是熟絡了。

當然，這也少不了張松差不多半包紅雙喜香煙的孝敬關系。

這不，拖著板車的張松，再一次從滿是補丁的衣服中掏出一支香煙，殷勤地遞到了老人家的面前。

陳良穿著一身灰色的襯衣，頭發有些花白，瞇著一雙小眼睛打量了張松好幾眼，這時臉上才多了兩分溫馨地接過張松的香煙，順手掛在耳邊。

“你怎么又來了，一天天不去找個工作嗎？”

對于眼前的年輕人，陳良其實滿喜歡的，對方那一雙機靈的眼睛搭配上討巧的小嘴，讓陳良不由得想起了家里的孫子。唯一有些不滿的地方，或許就是張松這年紀輕輕的，一天天總是在社會上閑逛，完全沒有份正經工作。

“嘿嘿！！我這次來，不就是要做正事嗎？”

張松咧嘴一笑，然后湊到陳良面前來，小心翼翼地詢問道：“陳師傅，上次我請您幫我問的那件事情，有眉目了嗎？”

“什么事情啊？”

陳良微微皺眉，然后猛然想起來。

“你說那個事情啊，那個事情是歸后勤科的馮志才科長管，他的辦公室就在前面那棟大樓一樓進門右拐，到頭兒就是了。”

“小張啊，那東西又不值當什么錢，你要是需要不多的話，都不用跟馮科長打招呼，我直接幫你裝上一車都成。”

看到張松這次帶著一架陌生而簡陋地板車而來，陳良都有些好奇，這個少年人要那些廢棄的牛皮袋做啥。

“嗨，這可是個秘密哦！”

張松做了個鬼臉，在登記簿上刷刷寫上兩行字，然后掉頭便往水泥廠內行去，邊走還不忘回頭跟陳良叮囑道：“陳師傅，麻煩幫我看好我的板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