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哥，幫個忙，陳未她身體不舒服，我得陪她去趟醫院，幫我頂一下今天的輪值?！?

看著面前老胡的滿臉堆笑，齊元沉默了片刻才開口說道：“我周三的班給你，然后周末請我吃飯?！?

老胡笑容未變，熱情地攀上了齊元的左肩：“沒問題！請你吃大餐！那我先走了，已經跟部長請過假了?！?

說罷他便提走了放在工位上的黑色提包，掀起了掛靠在椅背上的上衣，風風火火地走出了辦公室。

齊元笑著搖了搖頭，伸了個懶腰。在這圖書館里當書籍管理員屬實是件輕松的工作，早上擺擺書架，晚上擺擺書架，這一天就算過去了，至于所謂的上班時間，就是坐在辦公室劃劃水。

四點了，還有一個半小時就要閉館了。

齊元正打算起身去看看前臺新來的小姐姐要不要一起點杯奶茶，就看見領班走了進來。

“今天老胡請假了，小齊你頂一下晚班?！瘪R部長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還有一件事，下周有外賓來咱們市，咱們下周一上午閉館半天，小夏你做一份通告，電子通告放到咱們網站上，然后拿個廣告立牌放到門口?！?

部長油光閃爍的臉上也有些憔悴，看上去就好像一個剛開完三小時會其中有兩小時是在接受批評的中年男人。

“好的?！饼R元和夏雯齊聲說道。

隨后部長也沒像往常一樣嘮叨，嘆了口氣就走了。

齊元看了眼已經全身心投入工作、鼠標鍵盤按的啪啪響的小夏，不由得心生敬佩，真不愧是行政部第一猛女。這下班之前突然派個任務還是有點為難夏雯了，好在也不是特別麻煩的任務，拿之前的通告流程改一改就能用了。

跟我又沒關系，我操那么多心干什么。齊元心中暗暗嘲諷自己道。我該操心的是晚班應該怎么打發時間。

“高中少年見義勇為，以一敵三英雄救美，赤手空拳暴打劫匪！”

齊元看著手機里的新聞，嘀咕了一句：“這尼瑪還挺押韻”，然后點了進去。

視頻里的白衣少年打起人來行云流水，整個打斗過程也就半分鐘，那三個匪徒就躺在地上動都不動了。

“這是擺拍吧！”齊元忍不住皺起了眉，看上去也太假了。

“你在看什么呢？老娘都快忙死了，你竟然還在看視頻?！毕啮┱弥粡埼募?，看樣子是準備去打印室打一張廣告海報，完成剛才部長交待的任務。

齊元笑了笑，知道夏雯只是口頭抱怨一下：“雯雯，你看這是不是擺拍，這也太假了?！?

齊元又把那新聞里的視頻播放了一遍給夏雯看。

“你傻啊，也不看看是誰發的?！毕啮├w細的手指指向了視頻發布者的頭像：“東市警務，這能發假的？”

齊元這才順著手指，看見了這原來是官方發的視頻。

夏雯風風火火地走了，她還有事要忙呢，沒時間陪劃水小子看新聞。

“嘶~，現在高中生都這么猛了？”齊元牙有點酸，然后有點不滿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細胳膊細腿。

“造紙廠失火，無人傷亡……”

“油罐車險些爆炸，多虧老師傅就在旁邊……”

“舊案告破，警方已逮捕嫌疑人……”

這新聞一刷，往往就是一個接一個讓人停不下來，再抬頭，辦公室里已經沒人了。

掛鐘指向了六點，齊元放下手機，又打了個哈欠，起身往書庫走去。

整理書籍也不需要齊元親自動手，他只需要去接收一下最后匯總的清單就好了，如果更懶一點，讓書庫那邊的工作人員發個電子檔過來也是可以的，但閑著也是閑著，偶爾走動一下也是好的嘛。

暮色已經降臨，圖書館內空曠靜謐，隨著書庫人員的小推車離開，那一排排的燈光也隨之熄滅，最后只剩下一棟空曠的大樓。

“單子給你，已經歸檔了?！睍鴰斓呢撠熑藢⒔袢盏那妩c單遞給齊元。

接過單子后，齊元走到書架盡頭，隨手打開了角落的燈，就近找了個桌椅坐下，開始核對并記錄清單。

“亂庫率千分之一……”齊元低聲自語，再抬頭發現人家書庫的工作人員早就走完了，只剩下一排排黑暗中的書架依舊佇立。

齊元揉揉額角，有點不滿：“這家伙，怎么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走了？下次開會參他一本?！?

旁邊的寫字樓依然燈火通明，齊元站起身，關掉了這一角的燈光，打開了手機自帶的手電筒，進入了樓道。

突然，他似乎聽到身后有聲音，不由得汗毛乍起，整個人一下子呆住。

“嗒嗒嗒……”如同彈珠掉在地上的聲音在安靜的書架間回蕩。

“呼~”齊元舒了口氣，看樣子應該是某個小孩把玻璃珠落在圖書館了。

他們書庫的怎么干活的？這么大的異物都沒發現？

不對！他們都走了這么久了，這玻璃珠怎么才滾下來？自己剛才沒有碰到任何東西啊。

齊元還沒來得及多想，就感到鞋子被什么東西碰了一下。

玻璃球！

他俯身拾起這嚇了他一跳的玻璃球，在手機的慘白燈光下，玻璃球顯得澄澈透明，不似人造。

“什么玩意？”齊元下意識拿光照了一下四周，但什么也沒發現。手機的燈光不夠明亮，稍遠處依然被黑暗遮掩著。

鬧鬼是不可能鬧鬼的，作為一名無神論者，齊元并沒有太多恐懼之意，更多的還是感覺有點奇怪，這玻璃珠哪來的？

但這就是他最后的念頭了。

下一瞬間，四周就被巨大的火光吞噬，明亮、灼熱、赤紅。

……

等到齊元再次醒來，已是躺在了病床上。

“你終于醒了。”年輕女子長舒了一口氣。

齊元抬頭看向齊楚：“姐？”

自己怎么甕聲甕氣的？齊元抬手摸了摸自己臉，發現鼻孔上還接著氧氣。

“我怎么了？”

“沒事了，現在一切都很好，額，可能你需要重新找份工作。”

齊楚拉著他的手，安撫道。

“圖書館……我……”齊元努力回想著，自己核對清單，然后……然后就是一束光，籠罩一切的光。

齊楚知道弟弟正在回憶，也沒有出言，只是靜靜坐在旁邊。

“你們圖書館發生了恐怖襲擊，你被爆炸的余波重傷了?！?

齊元聽到這話的想到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老胡賺了，我虧了！

等等，恐怖襲擊？余波？

齊元扭頭看向齊楚：“恐怖襲擊？”

“警察們是這么說的，不過好像只有你一人受傷?！?

“哪有等人都走完了才搞恐怖襲擊的？”齊元愕然道。

齊楚攤手：“好了，現在你就好好休息，反正警察已經確定了不是你做的?！?

齊元說不出話來，只覺得身體愈發沉重，世界愈發荒誕，但自己的姐姐依然是以前那個樣子，不知是不是值得高興的一件事。

“有水嗎？”

齊楚站起身，環顧了一下，似乎在尋找哪里有水，隨后問道：“要我給你倒嗎？”

齊元臉都氣黑了：“不用，你喊一聲水，它就會飛到我嘴里來的?！?

“好吧?！饼R楚不情不愿地起身，給齊元倒了杯水，并緩慢喂到他嘴里。

“其實醫生說你受的傷不重，你看你都沒進ICU，我感覺你應該能自己倒水喝?！?

齊元深知齊楚就是這樣的性格，沒再多說，轉而岔開了話題：“我昏迷了多少天了？”

“一晚上而已，你要是想上班，我可以開車送你過去……哎呀，忘記了，你上班的地方已經沒了呢?！?

一晚上？齊元感覺有點頭疼。自己沒什么時間的概念，但是電影里昏迷不都是一睡就是十天半個月嗎？

“你連夜趕過來的？”

“不然呢？好在木木這兩天就在東市演出，這也沒耗費我太多時間，你不用內疚?！饼R楚摸了摸齊元的頭。

我內疚？我內疚個錘子，你在想什么？

齊元實在是不知道該怎么接自己親姐姐的楚言楚語。

木木是齊楚的丈夫，木蘇清。他是知名的魔術師，而齊楚是他的助手兼妻子。

“咳，你回東市了都不告訴我一聲。”

“你不看新聞嗎？況且我們原計劃也只是演出兩場就走了，時間安排很緊的，不像你上班，從早摸到晚。話說你怎么周一晚還在圖書館上班的？你不是周三的晚班嗎？”

齊元差點感動到了，老姐竟然知道自己的輪班，原來您老人家不大的腦仁兒里還有一小塊留給了我啊。

“跟老胡換班了，老胡，就那個……”

“我知道，就那個陳未的男朋友！”齊楚搶答道。

你怎么知道這么多的？齊元略感驚訝。

“你認識？”

“他剛剛和他女朋友一起來看你了，哦，對了，他們就住樓下，你要是愿意可以去串門。好像是他女朋友生病了?！?

嚯，還了解的挺清楚，若不是躺著不方便，齊元一定要擺個扶額的姿勢給她看看。

“你看你也醒了，我是不是可以走了？”齊楚舉手發言道。

“走吧，走吧，就讓我在這病房里孤獨的躺著，數數窗外的落葉過日子，直到老去?！饼R元生氣地扭過頭，驟然發現不遠處的床頭柜上有一束花，花的下方是自己的手機。

手機！一幕幕場景浮現在齊元腦海中，他想起了自己昏迷前看見的最后一幕：

手機的燈光照亮著一顆無暇的玻璃珠！

頭上的紗布有點發癢，齊元下意識撓了撓，眼角余光中，他看見自己右手手心中好像有個什么東西。

一個符號，更準確地說，是一團復雜的花紋，黑色的線條如同藤蔓般扭曲纏繞，圍成了一個圓圈，而圓圈的中央則是一個鮮紅的菱形，簡潔凌厲的線條與外圍的黑圈格格不入。

這是什么？我從來沒有文身??？

齊楚的惡作劇？她沒這么無聊吧？

“你怎么了？”齊楚關切的聲音傳來。

齊元把手伸到齊楚眼前：“這是什么？”

“什么是什么？你手里什么都沒有啊。”齊楚一臉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