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膺在項目部待了兩年的時間,從入戶宣傳到簽合同倒房子,看到了幾家歡樂幾家愁。
拆遷是個技術活,同樣的價格,有的人掙錢了,有的人虧了。
拆遷區的附近有幾家樓盤,當時的價格不過2800每平米,一年后到了3200,又一年就邁過4000大關。簽得早的還有協議價,舊房換新房還有多;簽得遲的趕上房價上漲,結果就只是一個將將好。
元膺和簡直抽調到了一起,簡直負責治安,元膺負責土地出讓金的補償,兼有簽合同的任務。
元膺的大伯就住在這個老舊小區,一間2層的小樓,進出的巷道只有一米寬,家人都沒有住在這里,前年沒有拆遷的時候,三萬八沒人要,拆遷的價格生生奔上了20萬。
大伯的房子旁邊就是觀音寺,觀音寺沒有納入拆遷范圍,不僅不拆,還預留了周邊土地進行改擴建。觀音寺旁邊緊挨著就是一間青磚房屋,也是早就不住人了,家里人偶爾來修繕一下,不少青磚上還留著鏨刻的嘉靖十一年,大門下面的一溜麻石,深深的青苔記錄著時光。原先的實木大門早就換成了不銹鋼的,地面是鋪的火磚,比較大,但是不耐潮濕,家具也早就腐朽了。雖然是青磚房屋,但是又不是古董房子,是建國以后,翻身的人們拆了舊衙門的磚,卸了舊衙門的大門改建的。
這樣的房屋不能按照現有的建筑標準計算,就只能按照比較價值,參照鋼筋混凝土的房屋標準進行補償。房屋拆遷之后,指揮部的人驚奇的發現,青磚房子和隔壁的觀音寺共用一堵墻,墻上的石灰掉盡之后,露出一座石碑,完美的鑲嵌在墻里,就像這里原本就是寺廟的側門,墻上篆刻著老子的《道德經》,前后均有落款,經文后面篆刻著“欽點吏部主政林耀靜”,時間是咸豐二年。
隔壁的觀音寺既供著觀音大士,還供養著道教的趙公明元帥、雷公閃母。華國的信仰沒有西方的純粹,沒有非此即彼的選擇,只要是保佑老百姓的,都不會排斥。更不同于中東的教派,只信仰一位真神。
在拆遷的過程中,青磚和麻石都被觀音寺收藏,留作以后擴建廟宇的時候使用。
隨著金錢流入老舊的小區,這里既有了歡聲笑語,也添加了些無奈。
一家簡單的木板房,原本是一對夫妻和母親住著,因為屬于貧困家庭,項目部給他們申請了一個60平米的廉租房。簽訂了合同,小兩口開開心心的住進了兩居室,年邁的老娘反而送回了鄉下。
有一家拆遷完后,從不露面的叔伯兄弟來了,說這地皮是祖產,拆遷款得大家分,即使原主有房產證也不依不饒,搞得項目部每天吵吵嚷嚷的。
元膺看到更多的是歡笑,很多人早就想搬家了,但是困于囊中羞澀,老房子又不值錢,這一次得了補償,換個新房子是沒有壓力的。
原本擁擠的一對中年家庭,拆遷之后舍不得老地方,就在附近圖便宜買了一個二手的三居室,把父母從鄉下接到了縣城里,父母每天推著爐子出門做燒餅,比在農村種地掙得更多。
有一家門面,老板緊守著舍不得搬走。這地界,原本離水運碼頭近,鄉下大批發的人都到這里進貨,這間鋪子都傳了三代了。但是隨著時代的變遷,水運碼頭早就消失了,客運班車很快就搶占了水運碼頭的生意,隨著城鎮的擴大,客運中心都越搬越遠。這一家的門面,批發不成改零售,后來功能更大更全的連鎖超市又開辟了新的商機,零售業又收到重創,這間當街的門面也只能靠著幾個熟人生意來打發時間了。
剛開始老板很是舍不得走,但是老住戶也走了,生意更是沒有了。元膺對他說:“真不是我催你,我連續一個月到你這里買檳榔,你生意怎么樣難道我還不知道?現在新建的小區因為這次拆遷,已經住了很多人,你的拆遷價款買商業街的門面肯定是不夠了,但是小區門面是沒問題的呀,你再不下手就遲了,以后真不做生意啦?”
事實上,拆遷真沒有拆虧的,拆遷的價格比自己拿出去賣肯定得高。人們心中的不良情緒,首先是故土難離的情感,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舍不得陪伴了這么多年的老房子,是人們樸實的情感。還有一種不滿的情緒,就來自于比較心理,憑啥人家比我多。
舉一個典型的例子,一棟原供銷社的樓房,80-90年代,公產房改革的時候,一樓因為潮濕的原因,比二樓的價格要便宜一萬元。二樓三樓都得是關系戶、或者是錢多的人住了進去。再后來原供銷社破產改制,很多人下崗沒有收入了,一樓的人開始在自己家里做早餐,搞個小攤位賣點日用品。
后來棚戶區改造的時候,因為一樓的拆遷后斷了生計,所有項目部給那些經營戶多了一份經營補償。于是,樓上的住戶不干了,憑啥呀!誰家的房子不能做買賣!
拆遷過程中的故事舉不勝舉,元膺只能耐心的和每一個人打交道,在這個地方不大的城市,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老人。元膺不敢徇私,不愿背罵名。再說了,山不轉水轉,哪天自己說不定也會成為拆遷戶,經歷過拆遷工作的難處,多了一份體諒人的心。
兩年多之后,房屋終于拆遷完成了。在這期間,他見到了每一個真誠的、虛偽的面孔,也感受到了人心在經濟浪潮中的變化,他深深的感覺到華國人從骨子里發出的淳樸、善良。他們有時候嗓門很大,擼著袖子很沒有禮貌;但是人們的內心是彼此尊重的,華國人做事往往不會逾越良心。
和華國的人不同,西方人舉手投足無不體現著文明,戴著的是禮帽,手中拿著的是文明杖。表面上是文明世界文明人,但是一旦有人違背他們的意志,文明杖就變了大棒。近代的西方世界,商業和宗教殖民不成,立馬就換成了鴉片和大炮。
這期間,元膺雖然多次去過異世界,收獲的也只有鳥語花香,身心清凈,多了一個后花園而已。呼吸法依然沒有打通胸隔,離真人呼吸至踵差了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