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沁去廚房打了水，正端著盆走在院子里，陳娘子回來了。

一如既往地蓬頭垢面，蘇小沁已經數不清這是第幾次看到陳娘子這個樣子了。

“又沒搶到？”蘇小沁看了籃子里那幾根墊底的韭菜一眼。

“嗯，每次都是那群人跟我搶，其他人都能買到菜，只有我買的時候她們才搶。”

聽到這話，蘇小沁挑眉。

“你之前怎么沒說？”

“之前，我只以為是我挑中的正好都是她們想要的，可是后來多次這樣，我才看出些眉頭，她們這是只針對我。”

“你有沒有得罪過什么人？”

“我不過是王家的幫傭，在這里做了這么多年了，就算我有得罪人，也不會有人敢隨便針對我的。而且，我每回出去都是辦要緊事，事情辦完就回來了，我不記得與人有怨。”陳娘子低著頭，愁字都顯在臉上。

“這是要搞事情啊。”蘇小沁察覺道可能是有人在針對王家了。

“陳娘子，明日買菜我陪你去。”蘇小沁對陳娘子道。

“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樣的牛鬼蛇神。”蘇小沁心中想著，嘴角微翹。

第二天。

蘇小沁特意起了個大早，心中有事，自然就起得來。

陳娘子提溜著菜籃子從廚房走出來，伸手整理了一下衣襟，就朝著大門口走去，走到院子里，卻看到了站在那里等她的蘇小沁。

“蘇小娘子。”陳娘子一禮。蘇小沁回禮。

“娘子今日為何起的這般早？”陳娘子明知故問。

“還不是怕你忘了叫我。”蘇小沁撇撇嘴道。

待會兒還要上班，她一直是男裝打扮。一撇嘴，兩撇小胡子一翹一翹的。

“瞧我著記性。”陳娘子尷尬地苦笑道。其實她本就沒準備帶蘇小沁去。

“那就走吧。”蘇小沁開口，提腳就轉身往前走。

“娘子，菜市臟亂的緊，你還是別去了，萬一被那些個腌臜潑婦傷著就不好了。”陳娘子一臉憂心。

“放心好了，我力氣比你大。”蘇小沁說著，腳步不停地朝門口走了。

“娘子，”陳娘子在后面追著跟了上去。

來到菜市，蘇小沁第一眼便看見了擁擠的人群，當然，買菜的多是女人，男人都只逛青樓楚館，誰愿意來這臟兮兮的菜市。

菜市在離正街不遠的一條巷子里。別看位置有些偏，可那熱鬧勁一點不比正街差。

“現宰的羊肉，二十文一斤嘞，便宜賣了。”

“豆腐，新鮮的豆腐，娘子，要不要來一塊，只要三文錢。”

“黃活里的鯽魚，活著哩。”

“三年的老母雞，只要二十五文一只了，最后一只了。”

“昨日才挖出來的野薺菜，煮湯喝，味道鮮得很。”

“你這能不能便宜點？”

“賣豬肉了……”

菜市里，吆喝聲，砍價聲，此起彼伏，有的還為了一文錢吵的不可開交。

雖然年成不太好，每家的菜都少的可憐，但就整個市場來說，也不算少了，像王家這樣的人家，一家人一天也吃不了多少菜。

因為菜少，價格會比往常貴上一些，其實也就貴個一文兩文的，對于現在的蘇小沁來說，并不算什么。

蘇小沁走在前面，看到喜歡的菜，就買下來，并沒有人和他搶。

當然，也可能看他是男人打扮，那些女人怕搶不過她還被捶。但她覺得，應該是市場上的菜并不缺，沒必要搶。

蘇小沁懷里都裝滿了，無奈之下，她還特地花了五文錢，去買了個籃子。

原本不需要買這么多的，可蘇小沁第一次在這邊買菜，新鮮的很，一不小心就把籃子裝滿了。反觀陳娘子，情況就不太好了。

陳娘子提著籃子遠遠的跟在后面，和蘇小沁不同地是，她每拿一個菜，總是有婦人出來和她搶。

陳娘子為了護住菜，頭發被撓的亂蓬蓬的，連衣服上都是爪子印。

“你們干什么，每次都這樣，我拿什么菜你們都要搶，你們跟我到底有什么仇？”陳娘子眼里晶閃閃的。被撓得臟兮兮的臉上，滿是委屈。

“我能和你有什么仇，我都不認識你，誰叫你拿的都是我也要買的菜，我要是不搶，就被你買了。”一個豐腴的婦人大嘴一張，說的頭頭是道。

“就是，就是，我也不認識你，我自己也要買這個菜，誰叫你老跟我搶。”另一個扎著鵝髻的婦人道。

“誰說不是呢，這菜市又不是你一個人的，憑什么就許你買，我們就買不得了。”

“我家也要吃菜的，你有錢，你去買肉啊。”

“對啊，我們都是窮人，可沒法和你搶肉。”一個矮婦人撇撇嘴道。

“這買菜本就是這樣，誰搶的就是誰的，你還不許我們買菜了。”

“就是，就是……”

婦人們嘰嘰喳喳，爭論不休。

蘇小沁站在人群里，一語不發，也沒有上前幫忙，她可不想驚了蛇，到時候就找不著蛇窩了。

陳娘子看著人群里的她，卻并沒有生氣，心里還暗暗想著“蘇小娘子果然是個聰明的，別人都不知道她和我是一起的，我雖然什么都沒買到，可她籃子里卻裝滿了。”

蘇小沁要是知道陳娘子心中所想，肯定會感動哭的。她這會兒，正悄悄地觀察著面前的這些婦人。

并非所有的人都是來搞事情的，還有的人只是被熱鬧吸引來的。

提著籃子，蘇小沁走出來菜市。

“你們，你們欺人太甚，這菜，不買也罷。”陳娘子指著面前的這群人，嘴里說著狠話，然后轉身，做出怒氣之下，憤然離去的樣子，出了菜市，她便朝著蘇小沁走的方向，跟了上去。

此時，蘇小沁正坐在離菜市不遠的一個茶攤里，斜眼望著菜市的方向。

陳娘子蓬著頭走到茶攤前，眼睛盯著蘇小沁。她也不好喊娘子，誰讓某人現在是個男人呢。

“坐。”蘇小沁道。

陳娘子坐下，仍然看著她。

“老板，再來碗姜茶。”

“好嘞。”后面忙碌的老板捧著碗姜茶出來，看到陳娘子，眉頭一皺。

“老板，你的茶莫不是還要挑人？”蘇小沁最看不慣有的人見人下菜碟。

“郎君哪里話，我只是看這位娘子……”老板沒說下去。

“老板想多了，這是我家親戚，剛才在菜市里買菜，一時沒踩穩滑了一跤，才搞得這般狼狽模樣。”

“原來如此，那菜市確實臟亂得緊，我家娘子有幾次去都差點崴了腳。”老板神色一緩。只要不是打架打的就好。

老板放下茶，又去忙了。

“你先回去吧，我還有事，就不和你一起了。”蘇小沁小聲道。

“可，，”陳娘子一臉糾結。

“我又不是沒腦子的人。”

“好吧。”陳娘子應著，也沒喝茶，提著籃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