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長孫無忌三人退去后，李世民緩緩吐出一口氣，今年能不能對突厥起兵，就要看這三位大臣做得怎么樣了。

就在這時候，一名太監(jiān)匆匆而至，在李世民身邊說了句話。

頓時，李世民臉色大變：“為何不早點告訴朕？”

那太監(jiān)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跪倒在地，連連叩首。

李世民也顧不上再發(fā)脾氣，趕緊向著后宮趕去。

立政殿內，長孫皇后無力地躺在床榻之上。

她面如金紙，即便是前不久有宮女傳來了陛下歸來的消息，也沒能讓她好轉。

等李世民來到殿內，看到病懨懨的長孫皇后，這位方才還霸氣四溢的帝王，立馬升起了一腔柔情。

他心疼不已地走到床邊，握住了長孫皇后的柔荑，心疼地喚著：“觀音婢，朕回來了。”

長孫無垢勉強擠出一絲笑意：“陛下，您平安歸來就好。”

說罷，她正要費盡力氣坐起身，卻嚇得李世民趕緊把她按住：“觀音婢，莫要亂動，好好躺著，朕已派人去請御醫(yī)了。”

長孫無垢只好順勢又躺了下去，含情脈脈地看著眼前的李世民。

似乎是見到他終于回來，心情一放松，竟是緩緩睡去，嘴角還掛著些許安心的笑容。

李世民就那么握著她的手，一刻也不愿放開。

過了有一會兒，御醫(yī)終于趕了過來。

看到李世民的那一刻，他就直接跪在了殿內。

正要求饒，卻見得李世民眉頭一皺，不怒自威的氣勢壓得他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李世民慢慢松開長孫無垢的手，輕手輕腳地走出了立政殿。

在他身后，那名御醫(yī)也亦步亦趨地跟著。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走到殿外有一段距離，李世民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喝問道。

御醫(yī)又一次跪倒在地，邊磕頭邊回答道：“陛下，皇后本是憂心成疾，臣以為待您歸來便可無藥自醫(yī)。”

“可誰知，可誰知，皇后的氣疾又發(fā)作了，臣束手無策啊！”

御醫(yī)深知李世民和長孫皇后夫妻情深，怕得不行，生怕李世民把氣撒到他頭上。

“混賬！”果不其然，李世民暴跳如雷，“朕聘你做御醫(yī)，你便是這樣無能嗎？庸醫(yī)！庸醫(yī)！”

“滾出宮去，朕要你何用！”

御醫(yī)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急忙離去了。

再不走，他怕把性命交代在這里。

李世民看著那御醫(yī)倉皇離去近乎逃竄的背影，心頭又是一股無名之火熊熊燃燒。

“陛下！”好在這時候，身邊一位太監(jiān)急忙為李世民出謀劃策道：“您忘了，孫真人可還在長安城里呢！”

“對！對！”李世民眼前一亮，急忙說道：“快，快派人去請孫真人進宮！”

……

幾個時辰后，天已經黑了，皇宮內仍是燈火輝煌。

一名白發(fā)蒼蒼卻依舊精神矍鑠宛如中年的老人，被一群太監(jiān)和侍衛(wèi)簇擁著送進了宮門。

而李世民依舊守在立政殿內，心情越來越焦躁不安。

這數(shù)個時辰內，長孫無垢竟然是一次都沒有醒過來！

這怎能不讓他擔心？

讓他微微有些寬心的是，太子李承乾也一直守在了這里，守在了長孫皇后的身邊。

他這個不過九歲的兒子，看著病榻上的長孫皇后，眼眶通紅，卻強忍著不讓眼淚流下來。

“父皇！”李承乾的聲音微微有些哽咽，“母后她會沒事的對嗎？”

帝王家的孩子都是早熟的，這個年紀已經知曉了何謂生離死別。

看著這個兒子小心翼翼又渴望聽到那個肯定答復的樣子，李世民心頭一顫，想起姜升對他所說的一切。

眼前這個聽話又聰慧的兒子，最后竟然是被自己逼上了那樣一條道路。

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把李承乾攬入懷中，低聲道：“承乾，你是個好孩子，朕平日忙于朝政，對你的關心太少了。”

“這一次相信父皇，你母后她會沒事的，朕一定會把她救回來！”

李承乾先是懵了一瞬間，他雖然是太子，但這么些年并沒有體會到很多父愛。

感受到這個熟悉又陌生的溫度，李承乾眼眶一熱，終于淚滴滾滾而下。

父子二人的感情，又更緊密了一分。

……

又過了一會兒，李世民要等的人終于趕到了。

他們嘴里的孫真人，便是在李世民登基時，被請來長安的孫思邈，后世人口中的藥王！

孫思邈雖然拒絕了李世民的封賞，這兩年卻沒有急著離開長安。

此時倒是解了李世民的燃眉之急，有這么一位在世華佗，李二的心才稍微放了放。

“拜見陛下！”孫思邈恭敬地向著李世民行了一禮。

李世民急忙扶住他，連聲道：“孫真人不可，還請您先為皇后看看病！”

孫思邈點點頭，趕緊向宮娥問起長孫皇后的病癥。

這便是封建禮教的不便之處，皇后鳳體，非孫思邈這等平民能夠接近的。

隨后，他又在長孫皇后的床簾之外，命人牽起了一根細繩。

這細繩一頭系在了長孫皇后的手腕上，一頭捏在了他手中。

孫思邈就是靠著這根細繩，感受起長孫皇后的脈搏來。

李世民和李承乾站在一旁，用充滿希冀的眼神看著孫思邈。

沒有過太久，孫思邈就讓宮娥收起了這根紅繩。

“孫真人！如何？”李世民已經急不可耐，壓著聲音問道。

他是怕驚醒了長孫無垢。

孫思邈微微嘆了口氣，往外走了一段距離，確定不會吵到皇后了，這才緩緩開口：

“皇后乃是氣疾復發(fā)，兼之以此前憂心過度，如今，臣已無力回天！”

李世民如遭雷擊，顫抖著嘴唇問道：

“孫真人的意思是，朕的皇后，沒救了？”

孫思邈又搖了搖頭，道：“臣的意思是，臣這次能夠保住皇后的命，但已經無法根治。”

“長孫皇后，沒有幾年了……”

即便如此，對李世民也依然是莫大的打擊。

長孫無垢跟了他十幾年，一直以體貼賢惠而出名。

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而孫思邈卻說，他的夫人沒有幾年可活了。

李世民喃喃自語，不斷重復著孫思邈的話：“沒有幾年了？”

孫思邈看著眼前這位帝王，明明曾策馬奔馳，出入于戰(zhàn)場之上，面對敵軍千軍萬馬也不曾皺過眉頭絲毫。

可眼下，竟因為他一句話如此失態(tài)，心里也不由得暗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