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升的小院子里。

蒙毅死死盯著掌心里的鹽粒，身體都因激動而微微顫抖著。

“陛下，這真的是鹽，是鹽啊！”蒙毅大喊，“這般精細的鹽，臣從未見過！”

嬴政也捻起一撮鹽，細細地摩挲著，感受著指尖傳來的觸覺。

以他的地位，自然用的是全大秦最好的鹽，可即便如此，也同手里這些無法相比。

“仙師？您這鹽是從何而來？”嬴政開口問道。

兩塊錢一包……姜升翻了個白眼，故意開玩笑道：“還能怎么來？我去海邊自己取海水做的，行了吧！是不是還要批評我太浪費了？”

“不敢不敢。”蒙毅訕訕一笑，“是吾等少見多怪了，這里畢竟是仙師居所。”

也不怪這幾人反應這么大。

在大秦，鹽是極其重要的物資，分池鹽、海鹽、井鹽、崖鹽等。

當初齊國之所以能雄霸一方，正是因為靠著臨海煮鹽發(fā)展起來。

鹽不光是商品，更是重要的民生物資！

沒有鹽，人就沒有力氣。

沒有力氣，大秦的將士們怎么打仗？

在戰(zhàn)國之時，其余六國為了遏制秦國的發(fā)展，就限制了鹽的流通。

好在秦國有崖鹽，產(chǎn)量奇高。

后來秦王打下了蜀國，還研制出了井鹽。

可以說，什么樣的鹽他們沒見過？

仙師說這是他自己做的，嬴政是一百個不相信。

海鹽他自然知道。

那玩意大如石塊，你說手里這細鹽是用海水煮出來的，誰信？

這比他皇宮里用的鹽還要好出十倍！

不過礙于姜升“仙人”的身份，他也不好質(zhì)疑，只是旁敲側(cè)擊地問道：

“仙師，我曾見過的鹽，可沒有這般精細呀？”

姜升品嘗著自己第一次做的鹽焗雞，味道意外的好吃，這讓他有些開心。

聽到嬴政這么問，姜升也只是以為他看到的是曬鹽場里剛產(chǎn)出的粗鹽。

之前喝的酒后勁已經(jīng)上來，姜升微醺道：

“傻子，那些鹽還要經(jīng)過后續(xù)的不斷提煉，才能制成這種精鹽。”

蒙毅和王賁二人心中苦笑，也只有仙師才敢稱呼大秦的陛下為傻子。

嬴政也不惱火，索性打破砂鍋問到底：“那怎么樣才能把粗鹽制成精鹽呢？”

秦國如今雖然已經(jīng)一統(tǒng)天下，民生稱不上凋敝，卻也不太好過。

尤其是鹽，官私皆營，價格居高不下。

老百姓別說細鹽了，就那種石頭大的粗鹽都難吃上。

而且以古代的制鹽水平，海水里提煉出來的粗鹽味道一言難盡。

嬴政把手指放進嘴里微微吮吸，眼前一亮。

如果能夠?qū)⑦@些粗鹽都制成精鹽，以那汪洋無際的海水，不知道可以滿足多少百姓的需求。

已經(jīng)從仙師這里求到了土豆那般仙糧，再佐以海水制精鹽的手段。

到時候北擊匈奴，南退百越，不在話下！

一念及此，嬴政只覺得胸中豪氣叢生。

姜升在酒精的作用下，莫名其妙地就想起來上輩子飽受折磨的學生生涯。

《化學》兩個大字浮現(xiàn)在腦海里。

加入過量氯化鋇，去除硫酸鈉，引入氯化鋇雜質(zhì)。

加入過量氫氧化鈉除去氯化鎂，再加入過量碳酸鈉把氯化鋇和氫氧化鈉除去。

最后加入過量鹽酸，然后蒸發(fā)結(jié)晶……

我踏馬在想什么啊？為什么我已經(jīng)不是學生了還要讓我回想起這些折磨。

姜升長長地嘆了口氣，意興闌珊道：

“說了你也不明白，反正很復雜。”

見姜升不欲多說，嬴政暗暗嘆了口氣，也不再追問。

不過這鹽焗雞的味道當真不錯……嬴政默默地又撕下來一只雞翅，放進嘴里。

鹽焗雞是好吃，可問題在于，幾人都是用手撕著吃的。

吃完了，一手油。

嬴政看看自己手上的油漬，再看自己身上的黑袍，這可是天子象征，拿來擦手，不太好吧。

蒙毅和王賁也是如此，三人互相對視，沉默不語。

就在蒙毅打算犧牲自己的官服時，姜升看出了幾人的異狀。

三個人空舉著兩只手不知何處安放的樣子，確實挺奇怪的。

“不好意思啊哥幾個，沒東西擦手是吧？我去拿點紙來。”

姜升跑進屋子里，拿出來幾張衛(wèi)生紙遞給幾人。

隨后他自己也擦起手來，三人便有樣學樣。

“陛下。”蒙毅擦完了手，仍然把玩著那張紙，小聲對嬴政說道：

“這紙甚是神異，如此輕薄，比絹帛更甚！仙師用之則棄，也許不是珍貴之物。”

“可惜油脂沾之即沁，恐不能承載筆墨啊。”

蒙毅說到最后，微微地嘆息一聲。

嬴政聽了，眼神里也流露出惋惜的神色。

大秦現(xiàn)在一統(tǒng)六國，土地幅員遼闊。

以往尚武成風，是以被稱為蠻秦。

可那是環(huán)境使然，周圍強敵環(huán)伺，必須以武力震懾四方。

到了如今，天下一統(tǒng)，縱有六國余孽，也不足為患。

哪怕是匈奴，也被蒙恬拒之關(guān)外。

武將是不缺了，可治國安邦的文臣，依然稀缺。

人才如何培養(yǎng)？靠教育！

可是對于眼下的大秦百姓，教育是一種奢侈品。

竹簡笨重，所謂學富五車，正是指一個人的學識能夠裝滿五輛馬車。

用什么裝？就是那一卷又一卷的竹簡。

竹簡上能書寫的文字有限，且沉重異常。想以此作為書本進行大規(guī)模傳道授業(yè)，簡直天方夜譚！

而用絹帛寫字雖然方便，可價格太高，平民同樣消費不起。

“仙師。”嬴政已經(jīng)錯過了鹽，再也不想錯過這個紙，又來探姜升的口風：

“你這有沒有可以用來寫字的紙？”

“你要寫字啊？”姜升已經(jīng)有些酒精上頭了，也沒多想，“我給你拿兩張來。”

不多時，姜升便回來了，手里拿了兩張白凈的A4紙。

“喏，拿去，你自己有筆吧？”

嬴政哪里顧得上筆不筆的，已經(jīng)小心翼翼地把紙接了過來，遞了一張給蒙毅。

“陛下！”紙張甫一入手，蒙毅便感受到了與之前那衛(wèi)生紙的不同，神色激動。

“這又是一件神物啊！”

嬴政撫摸著略顯粗糙的紙面，心里想的，卻是大秦文道大興的場景。

天下讀書人，盡收吾囊中！

這位始皇帝陛下，已經(jīng)在暢想自己的萬世偉業(yè)，當下便急不可耐地開口問道：

“仙師，這紙又該如何制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