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自輔佐陛下以來已有二十余年，自認不遺余力，陛下何故如此？”

李斯勉強保持著最后一絲冷靜，強撐著自己的身子不至于倒下。

而趙高則更是不堪，連連跪地磕頭。

“陛下，臣忠心耿耿，絕無二心啊！”

“李斯。”嬴政眸子里不見一絲漣漪，語氣之中滿是帝王威嚴：“自你事秦以來，朕可曾虧待過你？”

“不曾。”李斯低頭，“正因如此，臣才對大秦殫精竭慮，為報陛下之恩。

“那朕問你，若朕立扶蘇為太子，你可有意見？”

“臣……不敢。”

扶蘇就在一旁，見此情景，出聲道：“父皇，李相乃帝國功臣，還請父皇開恩。”

作為長子，已經參與政事的他自然不愿意見到李斯出事。

畢竟李斯的能力擺在那，又是最早跟著嬴政的。

要是他在眼下這個節骨眼出事，就給大秦又增添了幾分隱患。

“你啊……”嬴政看著眼前的長子，搖了搖頭，眼里少見地流露出溫柔的神色。

不過這點溫柔一閃即逝，隨后他便又看向了戰戰兢兢的趙高。

趙高此時內心已經掀起軒然大波，嬴政提到立太子的事情絕非無的放矢，難道自己暴露了？

“趙高。”

“臣在！”

“朕平素對你信任有加，封你為中車府令，賜你榮華富貴，還讓你做胡亥的老師。”

“即便是你獲罪入獄，蒙卿判你死罪，朕也赦免了你。”

在嬴政身邊侍奉多年，趙高早已把察言觀色的本領學得爐火純青。

這兩句話一出，冷汗已經是打濕了他的脊背。

嬴政何時對他說話這般柔和過？

越是如此，越是風暴來臨前的平靜。

果不其然，嬴政話鋒一轉，聲如雷震：

“偽造遺詔，逼扶蘇和蒙恬自戕。”

“扶持胡亥登基，掌控朝中大權，指鹿為馬！”

“公子六人戮死于杜，又有公子十二人戮于XY市。”

“公子高殉葬，公子將閭昆弟三人囚于內宮，被迫拔劍自殺。”

“這些都是仙師將天機透露于我，你可知，是誰做了這一切？”

扶蘇在一旁聽得毛骨悚然，那一個個公子，可都是自己的手足同胞。

更何況，在嬴政口中，他也自殺身亡！

趙高一條條聽下來，只覺得身體里的力氣被一點點抽離。

用盡了最后一絲氣力，他把腦袋磕得頭破血流：

“妖人作祟！妖人作祟啊陛下！臣絕不敢行此悖逆之事啊！”

“放肆！”嬴政勃然大怒，“誰給你的膽子污蔑仙師？”

眼前的趙高越是唯唯諾諾，嬴政就越是出離憤怒。

就這樣一個卑賤的閹人，竟然膽敢將皇權玩弄于掌間？

李斯他尚且可以容忍，終究是一國右相，為了大秦一統天下立下了無數功勞。

更何況，他知道李斯雖然貪戀權勢，但他一身法家理念，也只是為了帝王而服務。

姜升也提到過，這人最后也被趙高弄死了，腰斬于市！

嬴政自信，只要大秦皇權穩固，李斯就永遠不敢造反！

可這趙高不同，他觸犯了嬴政的底線。

“陛下！”趙高還在苦苦哀求，“這些都是未來之事，也許是仙師弄錯了啊！”

他的內心是崩潰的，扶持胡亥這件事，他也是近來才動了這個念頭。

明明自己都還沒有付諸行動，怎么就被陛下知道了？

不管陛下所說究竟是不是未來的自己會做的，但是眼下卻是萬萬不能認罪的。

以始皇帝陛下的手段……

趙高把腦袋磕得更響了。

“趙高，你要記住。”嬴政神色冰冷，“當日你犯下死罪，是朕赦免了你。”

“朕讓你活，你便能活。朕要你死，你便不得不死！”

“陛下，陛下恕罪啊！臣真的什么都沒做。”

趙高涕泗橫流，胯下隱隱有尿液滲出，腥臊之味在空氣中浮動。

堂堂中車府令，歷史上玩弄權術于鼓掌間的大宦官，竟然被嚇尿了。

“左右！”嬴政一揮手，“把他先帶下去關押，朕要夷其三族！”

“臣侍奉陛下多年，陛下饒命啊！”

“臣真的沒有謀逆之心啊！”

趙高拼命哀求，卻依然被甲士就那么拖了下去。

李斯在一旁看著趙高的下場，內心里一片冰涼。

以他的聰明才智，已經猜到了嬴政剛剛為何問他那幾句話。

“罪臣李斯。”他低頭俯首，把腦袋緊緊貼在地面上，“請陛下賜死！”

“哦？為何？”嬴政饒有興趣地問道。

李斯依舊不敢起身，保持著那個姿勢，恭敬道：

“想必在仙師嘴里，是罪臣與趙高勾結，害死了長公子，又扶持了胡亥公子繼位。”

“罪臣，死有應得！”

“不錯。”嬴政點了點頭，“仙師正是這么說的。”

“念在臣為陛下、為大秦不曾懈怠片刻的份上，請陛下饒過臣的家眷。”

相較于趙高的不堪，李斯算是保持了最后的一絲風度。

嬴政看著李斯如此識相，滿意地說道：

“仙師有言，李斯此人，貪戀權勢，立志做一只米倉中的老鼠。但終究不似趙高那樣，對皇權有所覬覦。”

“而且不可否認，此人頗有些政治手段。如同劍分雙刃，傷人還是傷己，全看持劍人的本事。”

“朕自問，一掃六國，平定八方，正是天底下一等一的持劍人！”

“李斯，記住今日之事，繼續為我大秦出力。”嬴政大袖一揮：“只要朕還在位，你便只能老老實實地為朕做事！”

李斯心里一顆大石頭終于落了地，叩頭又是一拜：

“臣不過倉中一鼠，而陛下實乃天威！”

“多謝陛下，多謝仙師！”

李斯對嬴政的了解不輸趙高，他本來以為自己死定了。

誰知道，那仙人三言兩句，就讓陛下打消了對自己的殺意。

一時間，李斯對這位不知真面目的仙人，又敬又怕！

“蒙卿，這些仙糧交由你全權負責，選出最好的農夫來種，同時列為絕密，絕不可有絲毫差池！”

“王卿，你再調些親信過來，再有霧氣出現，第一時間通知朕與蒙卿。”

“朕相信，與仙師還有再見面的一天！”

蒙毅和王賁聽到嬴政吩咐，連忙答應了下來。

“諸卿且先退去吧，朕有些乏了。”嬴政下令屏退百官，又讓人去喊徐福過來，自己先行往寢宮去了。

眾人散去之時，有人竊竊私語道：

“陛下得見仙人，恐怕對徐福更加倚重，該如何是好啊？”

“誰能勸阻？不要腦袋了？”

“哎！通武侯，蒙上卿，陛下又召見那方士了，這……”

王賁和蒙毅對視一眼，眼里盡是古怪之色。

“不知道這徐福，下場會不會比趙高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