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毒計

栽贓嫁禍詆毀一條龍，是鐵膽神侯慣用的招數。

但不可否認，方法越簡單，也就越好用。

陳玄一個突然出現的海外人士，在中土缺乏根基，近來大出風頭已經惹了不少人嫉恨，也擋了別人不少財路。除去此人，包括曹正淳在內的人都會拍手稱快。

再加上天下的口舌已經大半被鐵膽神侯借助萬三千的財力所掌控，顛倒黑白對他來說真不是一件難事。

想到這里，鐵膽神侯振作精神。

他笑道：“海棠，咱們今天先不談這些。你如今年歲漸長，這幾年為了天下第一莊成天以男裝示人、拋頭露面，真是辛苦你了。”

上官海棠愣了愣，看著鐵膽神侯的面龐，鼻頭有些發酸。

“能報義父大恩，海棠不覺得辛苦。”

“哪里話，你畢竟是個女兒家。我已經與萬三千商議好了，天下第一莊的基礎已經打好，等你選好繼任者，便可卸下這個重擔。義父的封地有不少風景秀美的地方，你又喜歡云游四海，不妨替我巡視一番。”

“謝義父。”

上官海棠恐怕怎么也猜不到，眼前人已經將她視作了犧牲品。而這點慈祥，也是鐵膽神侯對于一手撫養長大的上官海棠最后的溫情。

一番長談后，鐵膽神侯又留了上官海棠一起用飯。他身為王爵，菜品的數量雖然不能比正德的多，但珍饈美味與用材講究甚至猶有過之，府上的廚子也是天下第一大廚的弟子，與光祿寺那幫只知道猛放調料、大火多油的粗魯做派完全不同。

這次晚宴，共有六道湯品、八種肉食、八種時令鮮蔬、還有四種米面，并佐以西域紅葡萄酒與琉璃水晶杯。

晚宴結束，賓主盡歡，時間已快到深夜。

鐵膽神侯坐在主位，一副面色潮紅的微醺模樣，略有些精神不濟，雙眼微合。

上官海棠見狀，起身告辭：“義父連日操勞，還是多多休息，海棠來日再來向義父請安。”

鐵膽神侯點點頭，擺手道：“去吧。”

然后，上官海棠才剛走出大門，鐵膽神侯就用內力將體內的酒水自指尖逼出，醉意盡消、眼中兇光閃爍。

為了嫁禍陳玄，殺死上官海棠只能由他來親自動手。

————

今晚月黑風高，正是個殺人的好天氣。

京師夜間宵禁，不得隨意閑逛。

也正因此，大街上幾乎沒有人影，家家戶戶也大門緊閉。

鐵膽神侯在此時襲殺上官海棠，一旦功成則包準死無對證，東廠根本無從查起。

因為，陳玄雖然自走馬上任后大力整治東廠內的不正之風，但畢竟時間太短，行事又頗為酷烈，因此東廠對京師的掌控不僅沒有提高，反而降低了不少。雖然明面上確實捷報頻傳，但實際卻是在肆意揮霍曹正淳留下的本錢。

等上官海棠一死，他便會出面將黑鍋扣給陳玄，再利用段天涯與歸海一刀把這個乳臭未干的小兒除去。

為了避免驚擾京師百姓，仍舊穿著一身雪亮白袍的上官海棠僅憑徒步趕路，想要連夜趕回天下第一莊處理事務。

她離開莊中已久，不知那些奇葩又要惹出多少事端。

這時，身穿一身夜行衣的鐵膽神侯在她的身后破空而來，雙腳在空中虛踩、如一只飛鳥般輕盈地落至地面，雙腳沒發出一丁點的聲音。

隨即，他迅捷又隱秘地一掌拍向上官海棠的后心。

也許是因為酒醉，又也許是因為與義父交心之后心神放松，生性機敏的上官海棠竟來不及做出反抗，便雙手僵硬地呆在了原地，體內內力源源不斷地匯集向被鐵膽神侯擊中的后心。

須知，陳玄的吸功大法僅是小成，必需對方失去反抗能力和產生肉體接觸才可吸收內力。

唯獨湘西的四個倒霉鬼自己找死地主動度內力給陳玄，才被后者輕而易舉地吸收。

江湖上但凡成名的高手，都能夠控制自身內力，唯有鐵膽神侯這種吸功大法大成之人，才可直接強行吸取。

然而事情實在太過簡單，鐵膽神侯在吸收內力之時突覺不對。

吸功大法獲取的是精氣神，因此也可借此探索對方腦海內印象深刻的記憶，而眼前這人雖然穿著打扮和上官海棠一模一樣，但無論是內力還是腦海中的記憶都不是一人。

中計了！

鐵膽神侯當即變吸為吐，用零距離的一掌將面前的白袍人擊飛。

“上官海棠”在這一掌下受了重傷，但卻通過驚人的柔韌性在空中轉過身體，揭開了鐵膽神侯臉上的面紗。

“混蛋！”

鐵膽神侯正要將這個冒牌貨格殺于當場，可周圍早有人埋伏。

一名黑衣劍客從側方殺出，用掌中精鋼軟劍卸開鐵膽神侯的掌力，將口吐鮮血的“上官海棠”拉了起來。

鐵膽神侯無比熟悉此人的武功，天下間能夠瞞過他的人區指可數，眼前的人正是其中一個。

“天涯？你！”

段天涯手中的精鋼軟劍仍在顫抖、嗡鳴不已，然而劍身再抖，也比不上段天涯動搖的內心。

他看著自己的義父，滿眼失望。

“義父……你真的……居然對海棠下毒手？”

“她不是海棠。”鐵膽神侯板著臉，“你們兩個居然在一起算計我？”

“我當然不是海棠，不然就被你一掌打死了。”

“上官海棠”身受重傷，輕輕揭開臉上的易容道具，原來是一張極為精巧的、從陳玄處得來、由千面郎君的技術制作的人皮面具。

她居然是柳生飄絮。

“神侯，我父親的新陰流精銳蕩然無存，他本人也武功全廢，一朝基業盡數化為泡影，你還是早日收手吧。”

言辭懇切，可惜對鐵膽神侯沒什么作用。

鐵膽神侯心下大恨，但臉上卻還要強裝笑容：“哦，看來你們兩姐妹想要行娥皇女英之事？”

要不是他被段天涯吸引了太多精力，也不至于令辛苦扶持的巨鯨幫連同柳生家一起被消滅。

“義父……我問你，當年真的是你不同意雪姬與我的婚事嗎？”

“沒錯。”事已至此，鐵膽神侯干脆坦然：“我清楚你的脾氣，一旦找到情投意合之人，恐怕會心生隱退之意，我辛辛苦苦打造的刀，怎么能就這么收入鞘中？

鐵膽神侯要的是天字第一號密探，而不是一個江湖隱士，不過他沒想到的是，那個女人居然真的愿意為了段天涯去死。

段天涯沉默了一會。

然后，他突然將手中的精鋼軟劍擲出，尖端直直地沒入地面。

“義父，今天天涯就把這精鋼軟劍還你，從此兩不相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