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走吧，我的魚不想賣給你，也不想再看見你。”

楊風強按著心里的怒火，怒視著春妹子。

“不賣就不賣，我有錢，哪里賣不到魚。”

春妹子一邊說，一邊心虛的紅著臉走了。

看著春妹子的背影，楊風狠狠朝地上吐了口痰。

但有什么辦法呢？

奶奶已經死了。

已經是死無對證。

她老人家還能復生嗎。

不過，楊風敢肯定，奶奶身上發生的這種醫療事故，絕非是這個又矮又肥的小女人所說的那樣，是什么挪動了針頭。

不是的。

絕對不是的。

一定是她在給奶奶扎針的時候，沒扎到位。

否則，怎么會腫成那樣。

而且，楊風還有點印象，記得，奶奶癱瘓的當天，他曾問過奶奶，手臂怎么會腫起來？是不是春妹子在打吊針的時候沒有扎到位？

奶奶當時想說又不敢說。

好一會兒后，她才輕輕點了一下頭。

楊風當時什么都明白了。

只不過，當時的楊風不懂法律。

不懂得如何使用法律維護自己和家人的權益。

同時，他心里也明白，奶奶為什么遲遲不敢告訴自己。

也為什么不敢將事實的真相告訴父親。

那是因為，這個可憐的老人擔心自己的子孫會為了此事去跟人家吵架。

在這個七十出頭的被貧窮摧殘了整整七十多年的老人眼里，人家是醫生，而自己的兒子只是個種田種地和收破爛的哈巴農民。

醫生和農民，這兩者之間的身份差距有多大，毋寧質疑。

根本就不是一個階級。

在那種深深的自卑感和謹慎心理之下，她只能選擇忍氣吞聲。

而且，就算她將真相告訴兒子。

就算兒子有十分的道理去和人家村醫理論。

可結果呢？

吃虧的肯定也是自己的兒子。

被人瞧不起的，肯定也是自己的兒子。

所以，這位老人選擇忍。

（在農村中，有這么一種現象；假如一個混的差的人和一個混的差的人之間發生了矛盾，無論混得差的人這一方多么有理，多么的無辜，但不少村民還是會瞧不起這個混得差的，而且，還會幫混得好的那一方說話。

因為，他們的邏輯是這樣的；你比人家混的差，如果你以平等的身份去和人家懟，那么，就是你的不對。

為什么？

因為人家比你混的好。

你有什么資格去和人家懟。

所以，在農村中，一旦發生混的好的村民欺負混的差的村民，在不少村民眼里看來，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情。

更別說誰會說公道話。

只會當著是看一場好把戲。

甚至會一起取笑混得差的那一方。

可一旦混的差的那個人敢反抗，那么，這些村民的潛意識中就會情不自禁的向著那個混的好的一方。

然后，會歧視混得差的這一方。）

……

春妹子離開了之后，旁邊一些喜歡瞎操心的小商小販和趕集的山民問楊風究竟是怎么回事？

楊風言簡意賅的告訴了他們。

他們聽了后，都替楊風感到很不平。

有幾個還給楊風打氣，要他重新找春妹子算賬。

楊風心里也有這種想法。

只是，奶奶幾個月前就已經入土為安了。

在這個法制社會，凡事都講究證據。

所以，真的要算賬，幾乎也是不可能了。

只能通過其它的方式消一消氣。

……

到了上午十點半鐘的時候，陳家橋趕集的場面已經達到了最高峰。

這個時間段，場面真的是非常壯觀。

到處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

整個陳家橋，不管是新街，還是老街，都跟鍋里煮沸騰了的開水似的。

趕集的人多，自然，生意也就越好。

因為基數擺在那里。

所以，楊風挑來的這幾十斤魚，很快被賣得差不多了。

還剩下不到十條，加起來也就三四斤。

離散場還有一個多小時，區區這幾條魚，要是還賣不掉，也是個奇跡了。

楊風數了數口袋里面的錢，一共有三十六塊三毛八分錢。

1996年，這幾十塊錢對于一個像楊風這種年紀的少年來說，算得上是一筆‘巨款’了。

楊風打算將桶里的這幾條魚都賣完之后，再去割兩斤豬肉，然后回家，要母親用來包蛋餃子。

吃了中午飯之后，他不打算再去田野中抓魚，而是先去鄉衙門辦理身份證和流動人口證。

這兩樣證件，是必不可少啊。

到粵省的珠三角地區去打工，非得這兩樣證件不可。

否則，連黑工都做不了。

所以，楊風打算將桶里的這幾條鯽魚都賣了后，割兩斤豬肉回家，然后下午去鄉衙門辦身份證和流動人口證。

因為辦這兩樣證件，需要等一個月的時間才會下來。

所以是越快辦理越好。

至于田野中的那些鯽魚們，明天再去抓它們。

要不然等下午從鄉衙門辦理好身份證和流動人口證回來之后也行。

就這樣，楊風一邊暗暗盤算，一邊等著新的顧客到來。

……

趕集的人這么多，自然，等新的顧客并不難。

很快就又來了三個新顧客。

不過，一見這三個新顧客朝自己的面前走來，楊風心里可是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因為，這三個來買魚的新顧客，是三個爛仔來的。

其中有一個，楊風認識。

就是當年將他的一個族叔活活打死的‘黑皮’。

這個黑皮，是洪橋人，因為皮膚黝黑，所以才有了這么一個外號。

其實在1996年，黑皮的年齡也不大，還不到20歲。

可是，在陳家橋街上，他的名頭是非常響亮。

道上的爛仔們，沒有幾個不服他敬他的。

為啥？

就是因為他打架的時候，夠狠，夠兇。

在道上混，這一點非常重要。

只有打架夠狠夠兇，才有身份，有地位。

其他的爛仔們才會怕你、畏你、服你、敬你。

否則，如果是個膽小怕事之徒，那么，是一點面子也沒有的。

無論是在別的爛仔面前，還是在自己的哥們面前，都沒人會瞧得起。

楊風重生前，在道上混了三年，他是深諳此理。

……

“你這鯽魚賣多少錢一斤？”

黑皮一邊抽著煙，一邊面無表情的問楊風。

這混蛋抽的挺好，居然是抽‘紅塔山’。

當然，穿的也很闊氣，上面是紅色的‘億利’夾克，下面是‘滿天星’的褲子，腳上是一雙橙紅色的‘紅蜻蜓’皮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