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風的母親依然沒將她的這個親堂妯娌兼閨蜜（燕子的媽媽）的話放在心上。
她一邊織著刷子，一邊隨意朝這個親堂妯娌兼閨蜜擺放在自己面前的兩幅效果圖瞄了一眼。
可這一瞄之后，這位淳樸的農村婦女，立刻就像是被孫悟空使了‘定身法’似的，一下目瞪口呆。
“？？？”
母親難以置信。
她趕緊扭過臉，看著自己的兒子。
確實，太驚艷了，視覺沖擊感太強了。
她雖然不知道這是素描，但知道畫得很有水平。
可這么有水平的畫，怎么可能是出自兒子的手筆？
雖然兒子從小喜歡畫畫，可他畫的都是那種最簡單的可以無師自通的線條畫。
而眼前這兩幅畫，必須有實打實的美術方面的技術。
否則，根本畫不出來。
“風伢子，這是你畫的？”母親努力抑制住內心的洶涌，問自己的兒子。
“是的，媽。”楊風走過來。
“你？你是什么時候學的？”
“哦，這個嘛，我早就會了。”
“你早就會了？媽怎么不知道？”
“呵呵，一直沒有時間畫，這不，今天有時間，所以就順便練習了一下——三天不練手生嘛~”
“……”
母親沒有說話，她只是哆哆嗦嗦的看著擺在自己面前的兩幅皮鞋效果圖。
依然是一臉的難以置信。
當然，這個沒念過幾年書的農村婦女，根本不知道這是設計師畫出來的效果圖，在她眼里，這就是兩幅‘畫’。
但不同的是，這畫的是兩幅‘鞋子’，有著一定的專業性，因為，她又稍微的將自己兒子畫的這兩幅‘畫’和畫家們畫的畫區分開來。
“嘖嘖~”
一旁的堂嬸依然在驚愕不已。
還真是‘高手在人間’啊。
“排嫂嫂，風伢子這么有才，將來一定可以娶一個好媳婦。”堂嬸道。
“呵呵，我也想啊。”母親笑道。
接著，母親說；“我不要求他娶的媳婦有多漂亮，只要是扎扎實實、五官端正、不缺胳膊不缺腿就行了，娶媳婦娶那么漂亮的干什么，又不是拿來擺碟子看，再說，我們家的池塘小，也養不起那么大的魚。”
“哪里喲，排嫂嫂，人看家小，馬看蹄早，風伢子這么有才，將來一定不會混得差，現在這個社會，男孩子只要有出息，什么樣的媳婦娶不到，就連城里的，也娶得到。”
“那你幫他介紹一個，呵呵。”
“好，你放心，排嫂嫂，我有機會，一定幫風伢子做個好媒，一定要幫他挑選一個好妹紙——我石又香做媒，別人打破都不敢打！”
“我相信，老又，你做媒，村里肯定沒哪個爛嘴巴子的敢打破。”楊風的母親笑道。
在農村中，有這么一種陋習，叫‘打破’。
大意就是破壞人家的姻緣。
在農村中，有很多夫妻都是媒婆撮合在一起的。
倆人在一起之前，女方的父母或者叔叔舅舅之類的親人，往往會喬裝打扮，然后暗地里到男方的村里去打探。
一旦聽到男方不好的傳聞，那么，這樁親事就岌岌可危了。
其實這種情況，也在情理之中。
畢竟，世界上沒有幾個人愿意將自己的女兒往火坑里推。
問題是，有時候，女方的親人到男方的村里來明察暗訪時，村里往往會有一種人，喜歡說‘爛話’。
明明男方的人很不錯，但她們偏要將男方說得一無是處。
這種現象便叫‘打破’。
‘打破’的危害性特別大。
真的，特別大。
不知道有多少美好的姻緣，都死在了這種人的嘴皮子底下。
像楊風這個村里，有幾個婦女和老太婆是‘打破’磚家，不管誰家娶媳婦，只要是明察暗訪的碰到了她們，一概不說好話，什么話難聽，就說什么話，尤其是村里那幾個‘老大難’，人家好不容易有媒婆做媒，好不容易被女方看對眼，但女方家的親人只要是明察暗訪到她們頭上，肯定是往死里說爛話，好像人家脫單對她們是一種極大的損害似的。
這就叫；見不得別人好。
當然，她們要打破，也不是村里隨隨便便那戶人家都敢打，像村里的村官，還有村里的地頭蛇，他們家要是娶媳婦，這些婦女是肯定不敢打破。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為啥？
一旦被揪出了，不死也得被扒層皮。
所以，那些喜歡‘打破’的女人，也會看菩薩打卦。
像楊風的這個堂嬸——也就是燕子的媽媽，她要是幫誰做媒的話，一旦女方家的親人潛入到村里來明察暗訪，那些喜歡打破的婦女們肯定會掂量掂量，因為，這個女人可不是一盞省油的燈，沒那么好惹，雖然平時和和氣氣，但一旦惹惱了，絕叫你吃不了兜子走。
又開了幾句玩笑之后，堂嬸提著水桶回去了。
這時，灶屋里就剩下楊風母子倆。
楊風的母親凝視著楊風，好像一下覺得自己的兒子陌生了許多似的。
凝視了一會兒后，她又感到欣慰的輕輕點了點頭。
這個四十歲的農村婦女一直擔心自己的兒子以后會過不好。
可現在看來，自己貌似是有點多慮了。
“風伢子，會畫這個……能掙錢嗎？”母親問。
“能。”楊風點頭；“會畫這個，到粵省去打工，一個月多的不少，兩三千塊錢隨隨便便掙。”
“什么？一個月能掙兩三千？”母親驚道。
“沒錯，一個月至少能掙兩三千，而且上班也輕松，不用干車間里的活，天天呆在辦公室里面。”
“這么好的工作？——那這叫什么工作？”
楊風想了想，回道；“這叫美工。”
“美工？”
“沒錯，跟設計師的性質一樣，只不過，是另外一種稱呼而已。”
“哦。”
母親若有所思。
……
將四副效果圖全都畫好后，已經快到中午了。
艷陽高照，云朵飄揚。
此時，是上午11點半左右。
楊風將鉛筆和畫紙等文具用品都收起來，重新放回箱子里面。
然后，他準備去淘米煮飯。
吃了中午飯之后，他打算在家里休息個十幾分鐘。
然后去陳家橋，找個理由跟堂姑父說他不想學做皮鞋了。
至于是什么理由？楊風已經想好了。
就說自己在山上挖竹筍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把手給摔傷了。
這個理由雖然有點牽強，但卻最合適。
當然，中午吃了飯之后，楊風會找東西將自己的手綁扎起來，造成‘真被摔傷了’的假象。
這樣，師父想拒絕，也會顯得很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