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少侯爺
- 千歲請上座之歲歲長安
- 公子年十七
- 2293字
- 2021-06-20 17:59:00
一拜拜到底,這是君臣之禮。
幽州地處漠北最北部,與最北邊的北戎僅一道鴻雁關之隔,是大離在北邊的門戶。
數冬臘月的鴻雁關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大雪壓著屋頂,像是要把它壓塌一樣,街上一個人都沒有,為數不多的幾家店鋪都是關著的。
漠北本就是大離極北之地,幽州更是極北之極北,窮山惡水之窮山惡水,城中百姓不到一千,剩下的便是十萬南營將士。
他們數百年如一日堅守在此地,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將士,每年都有人從這里走出去,也有人從這里走進來,只有南營這個番號是不變的。
天色是陰沉的,狂風席卷著地表的殘雪,揚在空中又下了一場。
遠處有人影頂著風走過來,是一個士卒,大概是剛從軍營里出來的緣故,身上的軟甲還沒有卸下來。
他沒有穿冬衣,暗紅色布衣外只套著一身黑色的軟甲,冷風從肚子一直灌到脖頸,凍得他忍不住縮了縮身子。
寧展是被人趕出來買酒的,剛打了一架,臉上還掛著傷,被風一吹連腦仁都跟著疼,他抬手用那皸裂的手背碰了碰臉上的傷,高大的身子往路邊屋檐下藏了藏,才算是勉強擋了一點風。
買酒?這種鬼天氣去哪里買?。?
這一路走過來路過兩家店鋪,上面都落了鎖,看著就不像是有人的樣子。
長安酒館。
眼前忽然出現了一塊落滿了灰的牌匾,再往下看是緊閉的店門,沒落鎖。
寧展松了口氣,抬手推開門走了進去。
“客官,打尖還是住店?”
“買酒?!?
掌柜穿著厚厚的冬衣窩在柜臺后,得了他的回話才拎了一壇子酒放在柜臺上,抬眼看向面前一身寒意的男子。
“客官需要多少?”
“兩壇?!?
掌柜的是個身量挺高的青年男子,醇厚的聲音帶著純正的幽州口音,一聽就是在本地住了很多年。
他穿著灰撲撲的厚冬衣,雙手揣在袖筒里,頭上扣著一頂厚氈帽,遮了半張臉。
“那不好意思,只有一壇了。”
他半垂著頭,寧展看不清他的臉,他自然也看不到寧展眼中席卷著的驚濤駭浪。
這一刻,寧展無數次想過就這樣一走了之,只要他轉身,當做什么都沒看到一樣地離開,什么事都不會有。
但如果那樣,就真的什么事都沒了。
寧展抬手蓋到那壇用泥封好的燒刀子上,身子微微往前傾了傾,靠在木柜臺上面,聲音譏誚。
“少侯爺,您的偽裝還能再沒誠意點嗎?”
兩眼就認出來了,太熟悉了,連腦子都用不著過,寧展想,如果今日站在這兒的是那人,怕是連兩眼都用不著,半眼夠了。
只見對面的人嘆了口氣,手從袖筒中抽了出來,拎了那壇酒從柜臺后走出,走上樓梯。
“上樓說?!?
依舊是帶著幽州口音的聲音,聲線卻變了。
二樓是個小閣樓,在這逼仄的地方,也弄不出來什么廂房之類的。青年男子推開閣樓的木門走了進去,將酒放在里面僅有的一張落滿灰塵的木桌上,然后走到窗邊用木棍將窗戶支起一半。
狂風吹了進來,冷得寧展打了個冷戰。
他面無表情地走到桌邊坐下,看到站在窗邊的人被風吹跑了氈帽,墨發被暗紅色的發帶松松垮垮地束在身后,半邊輪廓分明的側臉露了出來,還是記憶中的樣子。
“唉!今兒個不巧,沒有易容也沒含變聲珠,竟是讓你認出來了?!?
喬潤修的聲音里含著笑,這會兒沒有一點幽州的口音,一口地道的離都官話聽得寧展腦子里一團亂。
十五歲的喬潤修白衣翩躚,腰間配長劍,袖中藏折扇,溫潤的眸子中時刻含著醉人的溫柔。
二十五歲的喬潤修一身粗布麻衣,墨發松散,面容俊美非凡,只是沒了往日的白皙,那雙墨眸中也沒了溫柔,多了幾分成熟的世故風情。
喬潤修見了寧展一點都不顯生疏,唇角一直勾著笑容,他眼里多出來的東西太沉重,太復雜,寧展看了兩眼就移開了眼。
“離都發生了何事?你為何會來幽州?”
喬潤修一掌拍開酒壇上的泥封,倒了一碗放在寧展面前。
“這話,該我問你吧?!?
寧展這般說著,卻是端起酒碗仰頭一飲而盡,燒刀子入喉的感覺不怎么好受,離都的清酒喝多了,猛然喝此烈酒竟是有些吃不消,偏開頭咳了好一會才好些。
“唉,這嬌氣的?!?
喬潤修長手長腳斜倚在桌角,歪著頭看著寧展笑,眼尾笑著的時候輕輕向上挑,有那么點耐人尋味的意思。
只可惜,寧展不是斷袖。
“滾!老子這是嗆著了!”
寧展一腳踹過去,給人踹笑了,這人以前就愛笑,慣會招蜂引蝶。只是這幽州窮得連個女人都見不著,怕是沒有美人受他的蠱惑。
這時,外面的風忽然大了起來,夾雜著黃沙刮了進來,照著臉就過來了,不巧寧展正對著窗戶,被冷風吹了一臉的沙子。
“操……”
喬潤修看著他笑,也沒有去關窗戶的意思,端著酒碗一飲而盡,臉上一點都不帶相。
“你往旁邊坐坐,別正對著窗戶。幽州就這樣,常年刮風,一年刮兩次一次刮半年,待久了你就習慣了?!?
寧展挪了個邊,躲開了風口,目光沉沉地看著面前的人,后者巋然不動,喝著酒任他看。
“守玉,你為何……”
為何沒死?既然沒死為何不回離都?這些年又去了哪里?齊恩侯府其他人呢?
他想問的太多,一時之間竟是無從問起。
“別問這個?!?
喬潤修抿著唇角笑,垂頭看著自己滿是凍傷的手掌,原本這雙手該是修長的,白皙的。
“你問這個,我就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所以,別問?!?
寧展于是不再問話了。
接下來,兩人誰也沒有說話,氣氛一時有些尷尬,卻是誰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咚!”
這是鑼鼓的聲音。
喬潤修聽著,眸中瞬間亮了起來,有些著急地從桌邊站了起來跑到窗邊,神情隱隱有著激動。
來了,終于來了!
“你在看什么?”
喬潤修沒空回他,兜著風趴在窗邊探出半張臉往外看,氣喘的有些急,待看到那騎在高頭大馬上的人時,眼眶瞬間紅了。
寧展見他看得起勁,也好奇地湊過來看,一眼便看到了外面大路上騎著馬走在隊伍前面的玄衣男子。
正是殷繁,在他身后是一眼看不到底的車隊。
他穿著玄色的大氅,衣擺一直遮到了膝蓋處,墨發用玉冠高高束起,露出來的一張俊美面容帶著不正常的蒼白。
“是押運軍餉的車隊,今年還是殷千歲來送,南營十萬將士能過冬了?!?
寧展斜倚在窗邊往下看,心里頭不知是怎么個滋味,反正不大好受便是了。
“他……他姓殷?”